回到河边的时候,村里人正在那吵呢。?
谁都没心思回去睡觉,八家的地被烧了,于洋没回来之前这些人也都没讨论,老支书就是个吉祥物,没担当也担当不起。
于洋看着眼巴巴等着自己的乡亲,知道他们在等他说句话。那些被烧了的地怎么弄?是每家出点补偿?还是说按各家地的亩数来摊?还是说根本不摊,反正是各顾各的,烧了活该?
陈娥心里也直嘀咕,真遇到事的时候她是巾帼不让须眉,但事过去后还得过日子,这就不得不精打细算了。自己的三个妹妹都得靠自己养着,这一把火算是彻底断绝了二妹上学的希望。
天空中密布着烟尘,远处东方已经升起了启明星,算算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
“这样吧,天也快亮了,老娘们儿带着老人孩子先回去睡觉吧。各家留一个人,咱们这些人商量商量以后怎么办。”
于洋索性也不睡了,指望着吉祥物一样的支书,就等着村里人互相闹矛盾吧。
“我岁数小,本来轮不到我说话,但点火的事是让我干的,今天大侄我就装一把大尾巴狼,跟大伙说说。”
于洋环顾了一下围在周围的近百人,见大家没有反对,接着说道:“这个事要我说是要大家伙摊的。”
“洋子,大家伙均摊这个可以,但怎么摊?我的地在村里的不多,剩下的在南山山沟里,火根本烧不到那,这怎么算?”
“要我说,是不是先看看县里给不给补偿?孙厂长不是说他能给补偿款吗?等过了年再说呗。”
听到这话,陈娥柳眉一竖,冷笑道:“这话说的,县里到底给不给先不说,我三个妹妹的学费到现在还没交,跟学校说好了卖了豆子交钱。我陈娥不是爷们儿,可也是要脸的。烧地的时候,我可是二话没说的,你们现在推三阻四的,是爷们儿吗?”
于洋在前面听得头疼,知道这种事一时半会扯不明白,看着伶牙俐齿的陈娥道:“大丫儿,你先别着急,就你这脾气,将来谁娶你可真得有熊心豹子胆才行。”
众人都笑,陈娥白了于洋一眼,一甩黝黑的大辫子不再说话。
“要我说呢,其实大家都忘了一件事。村里是有提留款的,村里的集体公积金和公益金,就是这时候用的。”
大多数人面面相觑,这么多年他们只是交提留款,可从没人跟他们说过村提留是村里人可以用的。
至于提留什么的,村里人并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共和国几十年的信誉让村民不问为什么,村里让交什么就交什么,至于到底是干什么的,在这个连电话都没有的村落,真的没人说过。
一直不说话的支书脸色微微一变道:“洋子,话不是这样说的。村委会国家不开支的,要村里的提留款开支。”
支书这句话一说完,村民们都不太高兴,几个人骂道:“一家收了那么多提留,就你们几个开工资?我以为什么是提留呢!”
“支书,得给我们个说法吧?按洋子这么一说,村里的钱是村里可以动的?你们以前不是说村里的钱的乡里批准吗?”
支书脸上一红,支吾道:“那倒不是,不过账目都在会计那,他也不在村里啊。”
此时支书心里直骂于洋的八辈祖宗,这么一道下来,直接给自己架在火上烤。懂村提留款的人不会说,惹不起会计等人不说,也希望能分口汤水喝;不懂的人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在村干部眼中就是一群下蛋的老母鸡,老母鸡有资格知道谁吃鸡蛋吗?
结果今天全让于洋摆在了明面上。
他当了这么久的支书,真就从没见过于洋这么不会做人的,挡人财路杀人父母,这是要和会计村长结死仇啊。
每年他倒是能分上个大几千块钱,可大头都被会计那帮人拿去了。现在账上干干净净,村里的自留山早就卖了,只是村里人不知道罢了。
懂这个的人都看到了这些好处,想着法地讨好村委会的这群人,过年过节的分袋米面,各个村都是这样的。哪有人直接把这些东西放在明面上?
可于洋就把这件事放在了明面上,村里的乡亲大多数人根本不懂这些东西的意思,他们是最朴素的一群人,上面让交多少钱,这些人就会交多少,最多抱怨句交的多。
这一切无非是因为信息不对等,某些村干部对于村子的管理方法和古代一样,把持着信息权,故意含糊其辞,让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小农思想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都想少一事的时候,往往要出大事。而于洋今天就是要通过这次的事,逼着村里的乡亲们多一事。
烧了地的,想要补偿;没烧地的,不想自己出;而这把火就只能烧在村里从不公开的提留款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