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他为什么又出现在我面前?他的气息里依然夹杂着那抹熟悉的淡香,一缕一缕侵入鼻息,仿佛丝线一般将我的心缠绕,勒紧,渐渐疼痛的不能呼吸。
正在恍惚间,兰陵王已经一剑穿透了那个刺客的肩膀,那人倒在地上,左手捂着右肩上的伤口,再也动弹不得。此时他才回过头来看我,剔透如白玉的容颜被凄迷夜色罩上一层薄雾,似乎比分别以前更加清俊。
我的手腕在滴血,一如我的心。可是我只是任血留着,定定地看着他。
兰陵王对住我的眼神,极美瞳仁微微一颤,刹那间我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与我一样的心痛,只是转瞬即逝。一直觉得,他心里就好像有一堵墙,总是将我隔绝在心门之外。偶尔一个纠结的眼神让我觉得可以进入,可是结果却是越行越远。即使在我离他最近的时候,也始终未曾逾越。
兰陵王脸上又恢复成悲悯而温柔的神色,低头扯过我的手,细细看一眼我的伤口,从袖中抽出一面白色锦帕,上头绣着浅淡的兰花图案,轻轻包在我腕上。他修长温热的手指触到我的皮肤,那种陌生的温存,让我忽觉恍然若梦境。
……为什么那日你没有来?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丢弃我?这些话我很想问出口,可是我忽然说不出话来。或许是因为我心里早已经知道了答案。我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我只能这样既贪婪又痛楚地看着他,千言万语,哽咽在喉咙里,最后也只是沉默。
一滴泪水,忽而掉落在他手背上,激起细小的水花。他猛地停住动作,怔怔地看向我。
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脸颊不断地淌……我为什么要哭?我为什么要在他面前哭?我忙用手背去擦,却怎么也止不住……我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酸楚,别转过身,双肩瑟瑟地颤抖着,我背对着兰陵王,咬着牙不想再落泪,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名字,“高长恭,你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他清霜样的身影微微一震,刚要再说什么,可就在这时,月牙门里透出火把的光亮,脚步声纷繁杂乱,府里的侍卫已经闻声赶来。宇文慵走在最前面,身上还穿着睡衣,肩上胡乱披着一件外衣,满眼都是焦急的神色,见到我时目光一闪,仿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却又在看清我满脸泪水的时候,露出一丝迷惘爱怜的神色。
空气中还隐约流转着兰陵王身上淡淡的香气,可是再一回头,他已经不见踪影,唯有月光树影,清冷寂寥。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宇文慵奔过来扶住我,眼中溢满了焦虑的关切,上上下下查看一番,这才如释重负地将我拥入怀中,下巴抵住我的额头,紧紧地,说,“清锁,还好你没事。……你不知道我方才有多害怕。我怕那个刺客会伤到你,我怕……”
他的声音响在耳边,而且我却再也听不清。脑中乱成一团,此时全身都在发冷,心里也是一样,好像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只是手腕的伤口还在痛,只是那面兰花手帕还在月光下弥漫着淡淡幽香……听了宇文慵这番话,我脸上的泪愈加汹涌,却不知是在为谁了……把头深深埋进他怀里,任温热的泪浸湿他单薄的衣衫。
……宇文慵像是触摸到我心底的迷惘和伤悲,回手将我抱得更紧,我可以清晰感受到他跳动的心脏和灼热的体温。
很久很久,我就这样依偎在宇文慵怀里,心中凌乱又疲惫。
月色如雾,让人看不清前方的路。
三.
天色已是傍晚。
窗外悬着一片明亮的绯红云朵,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忘记昨夜怎样入睡,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日落。想起昨夜兰陵王极美的凤目里含义未明的眼神,以及自己对他说的那句充满怨愤而绝情的话,恍惚都是一场梦了。
此时宇文慵,楚总管和碧香都在我房间里。宇文慵对我遇到刺客的事情很重视,下令让楚总管彻查此事。还有烟云阁那些侍妾,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早晨也都纷纷派人送来些药材说要给我压惊,当然这其中估计也有些幸灾乐祸的成分,心想那个刺客怎么那么没用,不干脆一刀捅死我算了。
总之昨晚的事在司空府中引起轩然大波,反倒是我,被兰陵王摄去了心神,倒没怎么把此事放在心上。
楚总管在询问碧香昨夜的详情,我有些心不在焉,不知不觉就走了神。这时似乎听见有人正在跟我说话,抬头只见楚总管正探询地看着我,说,“清锁小姐,关于昨夜那个刺客,你能否能想到其他线索?昨夜的事是属下保护不周,等您搬进望仙楼之后,我会多派一队人守在门口,请小姐放心。”
我微微一怔,说,“那个刺客不是已经抓到了吗?直接拷问他谁是背后主事人不就行了?还需要什么线索呢?”
这时碧香忍不住插嘴道,“小姐您方才在想什么呢?怎么都没听我们说话的。那个刺客昨晚被人给杀了,看来那背后主使的人可不简单呐。”
我一愣,不由睁大了眼睛,说,“什么?那个刺客死了?”到底是一条人命,并且事情是因我而起,不由蹙了蹙眉。
宇文慵却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目光落在我手腕的兰花手帕上,略带一丝迷惘难言的神色。
碧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捧了一碗捣碎了的糙药走到床边,说,“昨晚小姐受了惊,奴婢就没敢打扰您休息。这是司空大人让太医预备的刀伤药,奴婢来给小姐敷上吧。”说着就要来解我腕上的兰花手帕,我下意识把手往后一缩,说,“你别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