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回过神来,她轻轻笑了笑,而后是摇了摇头敛了心下那起子想法,或许是她多虑了吧。
沈氏闻言便也未再说什么,临来张口也只是一句:“那位柳家世子瞧着倒是不错的…”
…
等到许氏和霍令仪告辞却已是日暮时分。
这还是这么多年,许氏在娘家待得最久的时候了…四人一路朝影壁走去,一路是说着话,还未走到便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男人。
男人约莫四十余岁,穿着一身时下燕京城最富贵的锦缎,一手握扇,一手提着鸟笼,走起路来大摇大摆的整一副纨绔模样。
“那老张家的蟋蟀王可真不是吹得,不过再厉害也比不过我的小霸王…”
男人正是现任英国公,许浩倡。
许浩倡一面说着话一面是又逗着笼中的鸟,口中是又跟着一句:“等改日我再寻思寻思他那处有什么宝贝,一道赢过来。”
他这话说完也未曾听到侍从答声刚要拧头看去,便见不远处正有一行人走来,等瞧见其中的许氏和霍令仪更是一怔,这一怔步子也就停了下来。
许氏看着他这幅模样,先前还带着笑的脸此时免不得还是露了几分难堪,这难堪之余便又是几分痛心…自己往日那样英勇的哥哥怎得如今就成了这幅模样?她想着往日嫂嫂和哥哥的婚事还是她极力撮合的,只是哥哥如今这幅模样让她如何面对嫂嫂?
她想到这眼眶止不住便又是一红:“哥哥,你,你怎么…”
许氏幼时得宠,父兄对她皆是又疼又爱,如今虽嫁为人妇这么多年,可在面对自己这位哥哥的时候总归还是带了几分幼时的模样。
许浩倡原先瞧见她们的时候便想逃了,这两个一个是他的妹妹,每每瞧见他都是红着眼眶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一个是他的外甥女,不是横眉冷眼,就是别过头懒得理会他…无论是谁,他看着头都大。
可他今儿个委实还是逃得慢了些,这慢了,自然也就逃不掉了…
许浩倡轻轻咳了一声,他把手中的鸟笼给了身边的侍从,跟着才迈步走了过去…只是眼看着许氏这幅模样,他着实也不知该说什么,到底不是小时候了,小时候只要拿颗糖果哄一哄就好,如今却是没什么办法了。
倒是霍令仪看着他这幅模样,难得帮他说了话:“母亲也莫怪舅舅,舅舅生性喜热闹,何况这些左右也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罢了。”
她这话说完便朝许浩倡端端正正得行上一礼,口中是又跟着一句:“舅舅。”
许浩倡看着半蹲在跟前的小丫头,却是实打实得吓了一跳,这个小辣椒何时变得如此好说话了?竟然还会帮他说话?当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他是过了好一会才把那喉间想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伺咽了回去:“你起,起来吧。”
霍令仪闻言才起了身,她重新扶着许氏,眼却朝许浩倡那处看去…眼前的男人依旧是记忆中那副纨绔样子,十年如一日,没有丝毫的变化。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就连她也从未想到…前世她在经历那样的事后,却是眼前这个风流纨绔的舅舅找到她和她说:“小丫头,离开燕京吧,不要为了任何人,就为了你自己,离开燕京去你想去的地方。”
那是头一回有人和她说“不要为了任何人,就为了你自己离开这儿,去你想去的地方…”
那个时候她大概是动过心的。
可最终她却还是拒绝了,这天下之大,可她又能去哪里?她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了,虽然她还活着,可也不过只是一具驱壳罢了。
何况柳予安的话犹如在耳,若她真的离开了,那许家该怎么办?空有一身勋贵之名的许家,若是不被上位者所喜,覆灭不过是一朝一夕。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霍令仪看着眼前的许浩倡心中是感谢的,而因为这一份感谢,她也愿意改变对他的看法。
等到霍令仪和许氏离开,许浩倡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还是有些未曾回过神,呐呐而道:“这个小丫头是不是吃错药了?”
沈氏听他这话伸手拧了一把,她一双眉眼仍带着笑,口中却是嗔道:“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外甥女的?”不过她的心中的确也有几分疑惑,今日的霍令仪实在太过不同,好在这一份不同的结果是好的。
“哎呦,疼…”
许浩倡忙转过身子看着妻子,一面是小声赔笑道,一面是从怀中取出一根金簪小心翼翼地给人戴上,口中是跟着一句:“这是我和人家作赌赢来的钱,宝祥楼中新出的款式,整个燕京也才这一枝。”
沈氏看着他这幅模样,心也就柔了几分,她手抚在金簪上,问道:“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