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蕙含糊其辞的应了句,又转移话题道:&ldo;方才来了一个警察局的探长,说要向你询问些当时的情况,因为你还没醒过来,他便走了,我想他迟一些还会再来的。你知道是怎么起的火吗?&rdo;
芷荀当时正在给那家的病人换药,那病人病得很重,高热不退,家里又没有其他人照顾她。芷荀换好药后又服侍她吃了药,这时就有火苗顺着板壁的缝隙窜进屋来,她悚然一惊,本能的推门想要查看,她想一定是灶披间烧煮饭食不慎起了火,可用力推门,却推不开,那火势很大,瞬间蔓延了窗帘、床单、墙壁上糊的报纸。
那病患虚弱的从床上爬起来,可衣服已经烧着了,她情急之下脱掉自己的白外套帮她灭掉身上的火,搀着她坐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又去撞门,可根本撞不开,她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很痛苦,最后失去了知觉。
&ldo;可你从头至尾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吗?那门怎么会突然就打不开了呢?&rdo;
芷荀细细地回忆着摇了摇头,她也无法解释这件事。
直至第二天早上,房天莱和图碧兰都没有来看过她,只有黑炭头早早的赶了过来。姐姐的遭遇把他吓坏了!
她正在卧房里教黑炭头画画,看到吴敏焕走了进来。芷荀放下手中的画笔,同他打招呼。
吴敏焕二十出头的年纪,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脸上架了一幅金丝眼镜,只要开口说话,都会带着微笑。
&ldo;小炭头,过来见过吴医生!&rdo;
黑炭头认得他,芷荀姐姐服毒那次,就是这吴医生给抢救过来的,不过他不愿再提起那事,只礼貌的同他问好。
吴敏焕配药时,黑炭头好奇的在他身边瞧。他从小身体强健,很少生病,更没扎过针,此刻看着那长长的针头,不禁有些担忧,&ldo;吴医生,这针这样长,扎在肉里是不是很痛啊?&rdo;
&ldo;你是男子汉,可不能这样胆小呦!&rdo;
&ldo;若是扎在我身上,我是不怕的,可我怕芷荀姐姐痛。&rdo;
吴敏焕瞧瞧他,又望了望芷荀,道:&ldo;你这个弟弟还真是可爱!&rdo;
芷荀婉尔一笑,对着黑炭头道:&ldo;姐姐扎过很多次了,已经不怕了!&rdo;
黑炭头觉得那空心针很有趣,吴敏焕竟拿出支新的来送给他玩,这使他觉得吴医生分外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时间转眼过去了一个星期,父亲却甚少来看她,而六叔竟从未露面,发生了这样大的事,连警察局的人都来了两趟了,她的至亲怎么反而漠不关心?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听下人们说,最近大爷和夫人经常出门不在家,就连芷蕙和御宇下了学后也不见踪影,家里就只剩下了她自己,他们都去哪了呢?
又过了两日,她终于被允许回到学校去上课了,幸亏她天生底子好,不然落下这么多课她要怎样补?
芷荀认了父亲后,房天莱一度想让她转到贵族学校去――中西女中或是洋人办的教会学校,可芷荀对朝阳中学有些非同寻常的感情,更何况这个学期过后就结业了,接下来该读大学了。
杜美珍看到她如蚊子见了血,立刻叮上来,揽过她的肩:&ldo;我的房大小姐,你总算来了!&rdo;
&ldo;整个寒假没见到我,也没见你说想我了,我这才病了几日,你就想我了吗?&rdo;芷荀一边奚落打趣,一边把要用的书从书包里拿出来。
&ldo;谁想你了,少自作多情了,我这是有正事等着问你!&rdo;
&ldo;正事?怎么?你姨母又过问你的终身大事了?&rdo;芷荀一脸坏笑打趣她。杜美珍在她的一众表姐妹中是长相最为出众的,因而她的姨母把她当成了一颗攀上富贵人家的砝码,连番的给她找婆家,不是这家的小开,就是那家的浪荡子,搅得她不胜其烦。芷荀总拿这事取笑她,说她姨母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美珍瞧着她那一副没正经的样子,有些来气,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课本,正色道:&ldo;不是我的终身大事,是你六叔的终身大事!你到底长没长心,都这时候了还笑得出来,你不是说,你六叔很爱他的夫人的吗?&rdo;
芷荀一怔,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ldo;你是什么意思?我六叔他怎么了?&rdo;
&ldo;你不知道?不会吧?怎么可能?我们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们是一家人,怎会反而不知道呢?&rdo;本来杜美珍还想探听房先生的现状如何,有没有伤心过度。
&ldo;你把话说清楚,我应该知道什么?&rdo;
第38章无颜面对
&ldo;报纸上说房峙祖的夫人图碧兰为救房家大小姐房芷荀而葬身火海……你六婶她为了救你……已经过世了。&rdo;
芷荀来不及叫家里的汽车,她随便叫了辆黄包车直奔翌露园而去。这一路上,她心头反反复复转着美珍的话,眼泪顺着下颌滴落。
那日她同六婶一起去棚户区,她记得她当时是同六婶分开行动的,如果不是为了救她,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这些天来,大家都将她弃在一边置之不理,因为大家都在忙着为六婶治丧。她还在为六叔不来看她而不高兴,她有何脸面不高兴?他的妻子因为她而命丧黄泉,他在忙着筹办亡妻的丧事,如何能去看她?
回想当初,六叔曾一再的警告她,不准她去疫区胡闹,可她就是没听,甚至还拉上了六婶,结果却酿出这等祸事来。六叔一定气疯了,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