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垂首,同她对视,“翾翾······”
是他,他不许自己见永璐,如今永璐没了,他又来了。
若翾扶着宫门站起身,看也不看弘历,经过他的身边。她不知道自己张开嘴会说些什么,她曾答应过再也不会对他恶言相向,只能咽下。
她走地很慢,一步挨着一步向前挪,弘历一步追上,握住她的手腕,“翾翾,你冷静。”
若翾忍不住嘴里的腥甜味道,一嘴的血涌出来,濡湿了石青色的袍子,下颚上、脖颈上满是血渍。
这简直是要撕碎了弘历了,他顾不得掏出帕子,两只大手胡乱地涂抹,那纤巧的下颚全是血,她的,血!
“冷静?”若翾双眼赤红地望向他,“只要万岁爷能让永璐重生,我便冷静,你能吗!”
她没有厮闹,没有怒骂,只是淡淡地问他,“你能吗?”
他不能,他无力反驳,是的,他不能。
即便他是至尊天子、煊赫帝王,他也有做不到的时候。
比如,他无法改写历史、无法影响后世的定论、他甚至不能面对她的鲜血和诘问。
弘历退了两步,捂住眼睛,遮住赤红的眼眶,掌心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若翾摇摇头,抱着永璐回了储秀宫。
小德子早已经通知了内务府的人送来了小阿哥的金棺,若翾轻轻地将永璐放在榻上,抱夏端来热水,若翾擦拭着永璐脸上、身上的血渍,见他干净如初,她含着眼泪,露出一个轻柔虚幻的笑,“真好,咱们永璐真是···天下最好看的孩子。”
殿内的奴才都捂住嘴,小声啜泣起来,焕春递上一套杏黄色行服,“主子觉着这一套给小阿哥穿,好不好?”
她的儿子,便是走,也要体面地走,若翾接过,褪下永璐身上的衣裳,他那么瘦,根根肋骨可数,她看一眼,便要心碎。换上了干净体面的新衣,若翾将永璐放在金棺内,整理着他微微凌乱的发辫。
“下一世,寻个富足的人家去,别再到皇家来了,”她低声在永璐耳边交代,接过焕春递来的毛猴,这是他喜欢的玩意儿,在那短短的、由她照顾的两个月,他见了这个毛猴便欢喜,“让它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内务府抬棺的太监很快来了,若翾直愣愣的看着他们抬着装裹着永璐的小小金棺消失在长信门,她驻足于此,再没了眼泪。
乾隆二十五年三月初八,皇十四子永璐薨,随葬端慧太子陵西,石券位左,极尽哀荣。
翌日。
畅春园静宜园内。
檀香冉冉,白瓷釉云龙水缸内的几尾金鱼摆摆尾巴,掀起水波粼粼。
福子伺候太后抽烟丝儿,袅袅青烟模糊了她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