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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lso;哪末，就全仗您这位老黄衫客了。&rdo;胡三老笑道：&ldo;黄衫客这个称呼，却不敢当，你也不是李益一流的人。这一千块钱，不过是借给你，暂救目前之急，又不是送给你。要是白送给你，那才算得是侠义作事啦。&rdo;何剑尘道：&ldo;不然，君子济贫不济富。我并不是借钱还不起的人，自然犯不着要老先生白送。倘若真是穷小子，老先生真送一千块钱给我，也未可知哩。&rdo;这句话胡三老颇听得入耳，摸摸胡子，点一点头道：&ldo;这话很对。&rdo;杨杏园心里想道：&ldo;何剑尘这人，真会看风转舵，居然大拍起来了，我索性紧这老头儿一把，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rdo;便哈哈大笑道：&ldo;今日之事，痛快已极，我要浮一大白。&rdo;说着，拿出一块钱来，叫长班去买上好的三斤花雕，又打电话给通商饭庄，叫他送几样大碗菜来。对胡三老道：&ldo;你老人家常说我不配陪您喝酒，这位何先生却有个上斤的酒量，回头可以和你比比了。&rdo;胡三老道：&ldo;喝酒我是不推辞的。不过这位何先生还没有谢我，他怎好和我先吃起你的来。&rdo;杨杏园道：&ldo;有酒就喝，管他是谁的。今天算我代他谢您，明天他再还我的礼，你老人家来个双份儿，不好吗？&rdo;说说笑笑，一会子菜都来了。杨杏园便叫长班胡二拿出一把大壶，把酒烫的滚热，然后将菜摆在桌上，点起灯来，三个人便开怀畅饮。喝到一个钟头以后，胡三老一人，差不多喝了一斤半，忽地站了起来，把背心一脱，搭在胳膊上，在大袖子里，抽出一条毛绒手巾，只擦头上的汗。说道：

&ldo;不能喝了，再喝就要抬回去了。&rdo;说着，踉踉跄跄，就走了出来。杨杏园一时没拦住他，他已经出门了，心里正怕他摔着，只听见院子里&ldo;噗咚&rdo;一声，接上一句&ldo;哎哟&rdo;，大家都吓了一跳。要知怎样了，且听下回交代。

第十三回设筵开场歌台真灿烂典衣终曲舞袖太郎当却说胡三老走出院子去，只听见&ldo;噗咚&rdo;一声，大家都吓了一跳。杨杏园赶紧走出去，连问怎么样了，长班正提着一壶开水进来，说道：&ldo;没有什么。胡老太爷踢倒院子里一个花架子，吓了我一跳。&rdo;杨杏园再要问胡三老碰伤了腿也没有，谁知他头也不回，走得远了。何剑尘笑问杨杏园道：&ldo;这个老头子，我看他有三分憨气，大概他说借钱给我，竟是靠得住的事。&rdo;杨杏园道。&ldo;你莫要小看了他，他任快的事，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你明天上午来，包你有一千块现洋到手。&rso;啊剑尘听了这话，越发放心，欢天喜地的走了。到了次日，胡三老果然拿一千元钞票来了，当日杨杏园转交与了何剑尘。

何剑尘有钱在手，自会去办他的事，只是教杨杏园添了无限的感触。此心一动，不由自主的，就走到松竹班来了。这天恰好那无锡老三并不在班子里，是一桩最痛快的事。杨杏园来了，房里的阿手，就在茶叶瓶里抓茶叶泡茶。梨云道：&ldo;哟！等我来罢，不要那个。&rdo;说着，在茶盘于里，拿过一把小小的洋瓷壶，揭开盖子，看了一看，里面是干净的。然后在衣服橱里取出一个玻璃罐子来，撮了一把茶叶放在壶里面，这才交给阿毛去冲开水。茶泡来了，梨云拣了一个白净茶杯，倒上一杯，递给杨杏园。笑道：&ldo;你尝尝看。&rdo;杨杏园本坐着的，接了茶杯笑着站了起来，说道：&ldo;太客气，不敢当。&rdo;梨云笑道：&ldo;不要废话，你尝尝是什么？&rdo;杨杏园坐下来喝了一口，偏头想了一想，回头又喝了两口，笑道：&ldo;很好的龙井。&rdo;梨云把头一偏，笑着说道：&ldo;呸！你还混充会喝茶呢。&rdo;杨杏园笑道：&ldo;北京人喝茶，于脆只有两样名称，有茉莉花的茶叶，叫香片，没有茉莉花的茶叶叫龙井，也无所谓好歹，只晓得叫几百一包。刚才我尝尝茶味，并没有茉莉花香，那末，我说是龙井，并没有错啊。&rdo;梨云道：&ldo;你真会辩嘴。我告诉你，这是一个姊妹从南京带来送我的，她说叫雨前毛尖，出的地方，就在你们安徽呢。我想，我又不讲究喝茶，何必白糟蹋它，所以留在橱里，等你来泡给你喝，也免得你来了，老说我们茶叶不好。&rdo;

杨杏园笑道：&ldo;那末，着实的谢谢你了。我不是何剑尘带我逛胡同以后，除了这个茶，可说没有别的嗜好，现在就不然了。&rdo;梨云瞅了他一眼，笑道：&ldo;又要瞎说。

你提起何老爷，我倒要问你，五阿姐的事怎么样了？&rdo;杨杏园道：&ldo;咦，奇怪了！

这事你还不知道吗？&rdo;梨云道：&ldo;自从她搬到凤仙班去了，见面很少，就是见了面，也不能冒冒失失的就问人家这些话。就是她退了捐，住在小房子里，还是你告诉我以后，我才听见别人说呢。&rdo;杨杏园听她如此说，就把何剑尘最近筹款的情形，略略告诉她一遍。梨云坐着低了头，把一只手去搓她驼绒夹袄的衣裳角，无精打彩的说道：&ldo;那么，人家是好了。&rdo;说完，低了头一声不言语。杨杏园看见她这种情形，真是：伤心恨我，薄命怜卿，弱情婉转，无词可达。便挨着梨云旁边椅子坐下，正想说几句话安慰她，只见门帘一掀，一个人伸进半截身体来，口里操着苏白说道：

&ldo;哎哟！要好得来。&rdo;杨杏园回头看时，却是同班子里的素梅老四。只见她穿了一件线色旗袍，穿了一双高底鞋，枭枭婷婷，手上拿着几张绿色小纸券，走了进来。

梨云便站了起来说道：&ldo;四阿姐，坐（口虐），夜饭阿吃过？&rdo;素梅随口答道：&ldo;吃过哉。&rdo;回转身来，把那几张绿色纸券，递给杨杏园问道：&ldo;杨，你看看，这上面说些什么？&rdo;杨杏园接过来一看，原来是春明剧场水灾游艺会的入场券。券的正面，列的是戏价，座位一元二元三元三级，另外头等包厢一百二十元，中级包厢四十元，普通包厢二十四元。这张戏券，标明是前七排，价目三元。券的那一面，是游艺的目录，头一天趣剧：一只狗，正剧：倒粪夫的婚姻。第二天趣剧：先生的鼻子，正剧：老妈子的恋爱。第三天趣剧：？……正剧：丢人吗？下面一律注明，十校戏剧革命社合演，旁边还有小注两行：&ldo;每券一张，适用一日，任何机关，概不优待。&rdo;

杨杏园看完了，笑道：&ldo;好硬的戏价，梅兰芳杨小楼的义务戏，也不敢说这几句硬话呢。&rdo;素梅道：&ldo;我听见说，这是看文明戏的票券，不知道是也不是？&rdo;杨杏园道：&ldo;是的，你在哪里买的？&rdo;素梅道：&ldo;谁花一块钱买这个？花两角洋钱，游艺园文明戏有得看呢。&rdo;杨杏园道：&ldo;难道你是捡来的吗？&rdo;素梅道：&ldo;不是，是一班华国大学的学生送我的。你要吗？我送你一张。&rdo;杨杏园道：&ldo;谢谢！我没有工夫看戏，你转送别人罢。&rdo;素梅在这里一打扯，杨杏园和梨云就无话可说了。三个人在一处坐着，说了一起，不觉就是九点钟，杨杏园只得捺住兴头，赶着回去。

车子走不了几步，只见逍遥球房里嘻嘻哈哈，走出一班少年来。头一个，便是杨杏园的朋友李吟雨。杨杏园扶着帽子和他一点头。李吟雨连连招手道：&ldo;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