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有几个钱就抖起来了,和他说话,他都不理呢。&rdo;这一晚上,吴士幹哪里睡得着,次日一早,洗了脸就往学校里跑。到了学校里,便赶忙打电话,到本校以外的九个学校,把水灾游艺会的几个干事找来。这些人正愁着今天的票,又卖不出去呢,见吴士幹来找,以为他有什么法子,果然都来了。这时,已是十二点钟,正是休课的时候,他们便在第一教室开会。吴士幹首先走上讲台说:&ldo;我原来的计划,以为我们这样爱美的戏剧,每日至少好卖出去一千张票,所以一切用度,都放开手做去。
谁知事实去的很远,连十张都没有卖出。这不谈别的开销,就是开销后台烟卷茶叶钱,还不够啦。自从筹备以来,我陆陆续续,已经垫用了一百多块钱,这个款子,算我倒霉,只当白扔了罢。此外还有昨天春明剧场的租钱,酒席费,和一些零零碎碎的钱,共有二百四十多元,是我一时大胆,在本校庶务手里,把他办伙食的钱,扯了过来,约定今天早上交还他。他这个钱,今天下午三点钟就要使的,早上一见面,就问我要,是我说了,卖票钱,没有结账,钱不在身边,准三点以前交还他。
现在已经一点钟了,怎么好呢?诸位都是筹备水灾游艺会的一分子,决不能叫我一个人为难,还是请大家想点法子,先把这个问题解决了罢。&rso;大家听了这个话,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有几个人,伏在桌子上,捡起地下的粉笔头,在桌上写字玩。吴士韩站在讲台上,看见众人不做声,一查点人数,共到十二个干事。他又说道:&ldo;这个,再好算没有了。我垫了一百多,担任零头罢。其余的,可得要求十二位,每人担任二十元,要不然这事闹翻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rdo;说毕,抱着两只胳膊,交叉在胸面前,板着脸望着众人。大家听了这话,明知跑不了,又不好意思说不管。就有几个人说:&ldo;钱是可以担任的,但是拿不出来。就是拿出来,身上也没有现成的呀。&rdo;吴士幹道:&ldo;这话也是真的,但是在场有十二位,难道一个有钱的都没有吗?我现在倒有一个法于,谁有现钱谁先拿出来,后来我们再还他。只这么一通融,大家就过去了。诸位想对不对?&rdo;大家看见吴士幹这样说,这事可顶住了,想要脱身,大概不能够,彼此商量一阵,只得当场七拼八凑,凑足了五十块洋钱,先交给吴士幹。说道:&ldo;实在只有这些钱,你先交给庶务搪塞一下。其余的,我们明天送来,你看怎么样?&rdo;吴士或一想,这些人一走,哪里找他去。说道:
&ldo;我原没有什么不可通融。可是今天三点钟的限期,我实在混不过去。&rdo;说着,站在讲台上朝着众人,恭恭敬敬行了一个三鞠躬礼。说道:&ldo;诸位当我是个灾民,周济周济我,这还不行吗?&rdo;大家不提防吴士或弄出这样手段来,不好意思再来推诿,只得答应各人回去筹,准三点钟以前送来。这些人回家,哪里又有现成的钱?有的当金戒指,有的当手表,有的当物华葛袍子,零零碎碎凑着送来,还差五十多块。
吴士幹一想,找远的来不及了,便把本校的宗吾用李吟雨何钟音几位会员,全找着了,硬要他们想点法子。宗吾用何钟音的寄宿舍,都离得学校近,各人答应去找一点钱来。惟有李吟雨说道:&ldo;我实在没带钱,怎么好呢?&rdo;说着把他那件崭新宝蓝色物华葛的驼绒袍子,在腰上拍了几下道:&ldo;你不信,我身上,简直不做钱响。要是寄宿舍离得近,我就把衣裳换下来,借给你当去,也无不可。现在是爱莫能助的了。&rdo;吴士幹听了这话,也没有说什么,便到别处去了。一会子,他又找着李吟雨道:&ldo;你知道我的钱差不多了,借衣服给我当的话,落得作个人情,是也不是?&rdo;
李吟雨听了这话,跳起来道:&ldo;哪里来的话?要那样说,我还是朋友吗?&rdo;说着,把一只手解着钮扣道:&ldo;你拿衣裳来换,我马上把这件驼绒袍子脱下来给你当去。&rdo;
吴士幹把两只手一拍道:&ldo;一刻儿工夫,我到哪里找衣裳给你换去?你这个与朋友共的快举,还不是白说了吗?&rdo;李吟雨道:&ldo;我实在是真话,你不相信,要说我是作顺水人情,我也没法于。&rdo;吴士幹道:&ldo;果然如此,好极了,我或者可以借件衣服来给你换。&rdo;话说完,他转身就走了。一刻儿工夫,他就拿了一件灰色爱国布薄棉袍子来,便递给李吟雨看道:&ldo;这件衣服虽是旧的,可是很干净,你看成不成?&rdo;
说着,笑嘻嘻的,拱了一拱手道:&ldo;真是对不起,你这件衣服,也不过穿了两天,就换给我当去,我实在不过意。&rdo;李吟雨涨得满脸通红,真是说不出所以然来。便问道:&ldo;你还差多少钱?&rdo;吴士幹道:&ldo;大约还差十块钱,你这件袍子是物华葛的面子,准可以当得上。反正你借给我当,我明日和你赎出来得了。当多少钱,你就不用问。&rdo;李吟雨心里想道:&ldo;赎得还我吗?也不知道哪时的事情。好,我四十块钱做件新袍子,上当铺里存着去,那是什么话?何况今天下午,我还要去找厉白女士。这件衣服,她还没有看见过呢。&rdo;想毕,便道:&ldo;密斯脱吴,你既然所差不多,何必当我这件崭新的袍子。我想起来了,我身上还有五块钱,你拿去凑合着使罢。
随便什么时候还我,随你的便。&rdo;吴士幹听见李吟雨这样说,要一定说借他的衣服,不要他的钱,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只得笑着说道:&ldo;愿借衣服愿借钱,都随你的便,我怎样好来硬要。&rdo;李吟雨勉勉强强在身上拿出五块钱来,交给吴士幹,转身自去。
他口头上虽然说不出一个不愿意来,可是他心里,恨极了吴士幹,万不料一句话,把今天晚上请厉白女士看电影的钱,却都被他逼去了。但是电影虽不必看,人总要去会的。到了这天下午,李吟雨功课一完,便到女子改造会来找厉白。好在这个所在,是来熟了的地方,也不用问,一直便往里走。他一直走进去,却听到一种奇闻来。要知什么奇闻,下回交代。
第十四回绮语道温存闻香止步晚妆悲薄价泣粉成痕这个时候,厉白和着秦漱石汪晓音二位女士,正在那里研究嫁人问题。厉白说道:&ldo;女子嫁了人,一生育儿女,就要被家事缠住了身子。那时,决计抽不出身子来去谋生活。我的意思,我们黑斯班得的人选,第一要他有钱,有了钱,什么问题。
就都有法子解决了。&rdo;秦漱石笑道:&ldo;密斯厉,这句话,也不尽然吧?有了钱,别的可以想法子,这非斯问题,也可以想法子吗?我现在立下一个标准,设若有两个人,一个有几十万家产,长得又麻又黑。有一个人,一无所有,却长得犹如卫玠,赛似潘安。请问你愿意嫁哪一个?&rdo;厉白道:&ldo;自然是嫁那个有钱的麻子。&rdo;秦漱石笑道:&ldo;我就不然,情愿嫁那个一无所有的。因为爱情这样东西,首先是要求精神上的安慰,只要心里欢喜,有钱没钱,那不成问题c不然,黑斯班得一长得不好看,你一见人家少年夫妇,成双作对,心里就说不出来有一种痛苦。老跟着一个不愿意的人勉强说恋爱,那还有什么意思呢?&rdo;汪晓音道:&ldo;密斯秦这句话,我也有一部分赞成。但是我的意思,还要注重才学,专是非斯长得好看,肚子里一点东西没有,岂不成了个绣花枕?和这种人结婚,还不是得不着精神的安慰吗?所以这无口边的才,和那有贝边的财,还比较要紧。你二位以为如何?&rdo;厉白道:&ldo;注重人才,更有弊病了。北京人有句话:&lso;小白脸儿,不安好心眼儿&rso;,没有什么学问的,还对付不了,若加上他肚子里再有一部春秋,那还有我们说话的余地吗?&rdo;秦漱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