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急火攻心啊,清热解毒的苦丁茶算是白喝了。
“你不是在成都还有个站嘛,”萨根建议道,“马上派人去成都,租一辆好车去,今天出发,明天就可以到的。”
“谁去?你能去吗?”
“这我来安排。”
半个小时后,萨根急急地走进重庆饭店,直奔三楼,嘭嘭地敲开301房门,出来的人是黑明威。美联社的年轻记者在中国至少是个省长待遇,里外两间的套房,外面是接客室兼书房,里面是卧室。
“你马上去一趟成都。”萨根进屋,一边关房门,一边忙不迭地说。
“干吗?”黑明威的英式英语听上去总带有点乡气,哪怕只是一个单词。
“去找这个人,”萨根给他一封信,“你就说是我们少老大的朋友,让他立即代我们给‘宫里’发报,要说的事情上面都写着。”
“什么事?”黑明威显然不高兴被人小看,让他干活又不明就里。
“现已查明,陈家鹄已经被重庆军方招入黑室工作。”萨根实话实说,是因为知道瞒不了他。信在他手上,举手之劳即可洞穿秘密。
“是吗?”黑明威突然觉得手上信沉甸甸的。
“肯定。”
“你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话这么多,“萨根瞪他一眼,“快准备走。”
“你说嘛,我想知道。”年轻人总是因为好奇而露出幼稚。
“哼,快收拾东西!”萨根率先帮他收拾打字机,并告诉他,“第一,他的女人亲口告诉我,他现在本市166号信箱供职;第二,冯警长已经查明,这个地址就是黑室!”
“我说嘛,他一定在那儿工作,否则他家里人不会那么警惕的。”
“你是口说无凭,现在才是确凿无疑。”
“那下一步怎么办?”
“这不让你去成都发报嘛。”
“你不是有电台吗?”
“他娘的烧了……”
两人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说着。楼下,少老大已经在出租车行里租好一辆美国吉普车,花了他五十美金,令他心痛如绞。他不知道,车行老板是萨根的同乡,平时经常一块喝酒泡妞,属于一丘之貉。萨根已经私下跟他打过招呼,让他大开狮子口,狠狠宰他,五十美金将来至少有二十美金是要入萨根的囊中。说白了,萨根为少老大卖力,与汪女郎为他卖身是一回事,都是信仰钱。一个小小的使馆蓝领,不甘心过枯燥乏味的生活,要经常出入高档娱乐场所,品咖啡,听音乐,打台球,抽烟,喝酒,泡妞,身体的每一个汗毛孔都不甘寂寞,怎么办?
只有把《圣经》丢进厕所。
现在的萨根,只有在梦中才能听到教堂的钟声,那是他童年最熟悉、亲切的声音,现在却成了他的噩梦。如果给他权力,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割舍自己的童年,因为那成了他多余的尾巴。回想自己曾经是那么爱听牧师布道,经常深夜挑灯苦读《圣经》,胸怀天下人的疾苦和高尚的理想,追求人生的真善美。可现如今,过去的操守荡然无存,天天沉浸在酒色中,而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人生如梦,往事如烟,日光之下一切皆为虚妄……人生苦短,真理太假,荣誉太重,牧师是人间最滑稽的小丑,身体是世上最大的上帝,眼里有万物,嘴里有百味,身体里有无限的能量……萨根一边送黑明威下楼,一边胡思乱想。到了二楼,两人作别,黑明威继续下楼,萨根进了酒吧。
一辆美式吉普车已经等候在楼下。几分钟后,萨根从酒吧的窗户里看到黑明威乘车而去,目光还没从窗外收回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汪女郎已经悄然坐在他对面:一身香气袭人,一脸笑容灿烂。萨根禁不住感叹道:这就是我要的人生,有人为我卖命,有人为我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