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村不似城中心,铺天盖地的树叶连成一片,树下的孩童们赤着脚,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麻衣,追逐打闹,颇有一种入夏的气息。
没走几步,他们就到了回纥女子的住处,孩子们的打闹声仍然清晰可闻。门外嬉笑声荡漾,门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悲喜的交接,有时是一扇门,有时,是一副皮囊。不管是门还是皮囊,都与置身事外的人们无甚关系,外面的人依旧欢腾,里面的灵魂却已经心如死灰。
跨进院子,陆不平高声喊道:&ldo;哈勒!哈勒在吗?&rdo;
喊完他回过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快秃了的脑袋,冲安然和李元湛笑道:&ldo;哈勒好像是她的名字,昨天瞎比划了一宿,就搞明白了这俩字,也不知道对不对。&rdo;
过了良久,木门发出吱呀的破败声音,叫哈勒的女人从黑洞洞屋里缓缓走了出来。她形容枯槁,眼睛红肿,头发几乎全白了,憔悴的如同身上的破损的麻布衣。
陆不平生怕唯一的线索突然倒下,连忙把哈勒扶到了院中的石桌前坐下,然后转身看向安然:&ldo;赵姑娘,麻烦你了,请你帮忙问问她,她最后一次见到虎子是什么时候?有没有仇家或是怀疑的人?&rdo;
安然点点头,坐到哈勒旁边,屏息凝神,尽量大声的用回纥话和她交谈。她的声音一出,在场的其他三人都有些惊讶,陆不平和李元湛对望了一眼,原本以为安然说的会回纥话只是略懂,没想到她竟说的如此流利,虽然听不懂,但这个流利程度绝对不止是会一点点。
第42章究竟是谁
听到回纥话,哈勒情绪异常激动。安然微笑着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哈勒突然流下泪来。她抱住安然,嘴里呜呜咽咽的说着什么。安然神情温暖柔和,语调轻轻软软,手不时拍着哈勒的后背。这样的安然,似乎和狐媚子三个字一点关联都没有,她就像是春日里最圣洁的一缕阳光,柔软中带着坚韧,和煦中含着温情。
&ldo;如何如何?可问出来些什么?&rdo;见安然转过身,陆不平急急问道。
&ldo;哈勒说,她最后一次见到虎子是昨天上午,昨天上午虎子跑出去玩,说是去看新娘子。因为那是很长的送亲队伍,所以虎子出门前很高兴,他告诉哈勒,或许能捡到喜钱铜板之类的好东西。结果虎子出门后再没有回来,直到傍晚尸体在映月河中被发现。&rdo;安然声音微弱的像一缕游丝,仿佛风一吹就会破碎在空中。
&ldo;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杀,不会是一出门就被盯上了吧?&rdo;陆不平凑近了安然,想听的更清楚些:&ldo;你可问了她和什么人有过节?&rdo;
&ldo;哈勒一家是今年才搬过来的,和周围的人并不熟络,未曾和别人起过冲突。&rdo;安然歇了片刻又道:&ldo;唯一称的上矛盾的,只有孩子之间的摩擦。据哈勒说,村里有个比虎子大些的孩子,名叫二牛,这个二牛经常欺负虎子,时常对虎子呼来喝去,还曾打伤过虎子。&rdo;
&ldo;二牛?&rdo;陆不平激动的拍了拍脑袋:&ldo;我有印象,昨天傍晚在潘家村调查询问的时候,询问过二牛一家。那个叫二牛的胖墩,当时一言不发,嘴唇颤抖。我还以为是官兵把孩子给吓着了,现在想来实在可疑……这样,既然来了,我现在就带人去二牛家仔细盘查一番。&rdo;
说完陆不平就往门外跑去。
待陆不平出了院子,安然又对哈勒说了几句话,声音越来越,终于是没了声音。
这具身子真是讨厌啊,若是以前……以前……算了,好在她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事就交给陆不平和李元湛去查吧,她必须得歇歇。安然想着缓缓伏在了石桌上,冰凉的桌面冷得她打了个寒战。
&ldo;回车上歇吧。&rdo;一个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安然倦怠的眯了眯眼,这人怎么还没滚蛋,他不应该跟陆不平一起去查案么?
正想着,她整个人就被李元湛从石桌上拽了起来,这猛地一拽,安然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原地归西。她紧紧捂着胸口平复了好一会,还没等她缓过来,李元湛拽着她的袖子又是用力一扯,安然脚下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
哈勒见状吓了一跳,赶紧跑到她身边。
&ldo;你究竟是谁?&rdo;寒凉的声音如同冰刃一般落在安然身上:&ldo;赵安然从出生起,从未离开过扬州,绝不可能通晓回纥话。你接近我,到底是何目的?&rdo;
安然动了动苍白的嘴唇,脸上浮现出一抹平淡的笑意,她努力扬起头,不甘示弱地直视着他凛冽的目光。
李元湛被她看得心里异常烦躁,那猫一样的眼睛,令他有些恍惚。趁着他分神,安然迅速掏出了怀里的瓷瓶,又倒出一把药丸。
正要往嘴里送,手腕上突然吃痛,药丸撒了一地,瓷瓶也滚到了一边。看着一地的药丸,安然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这个人真是一点没变,她对他有用的时候,他即使有再深的厌恶,都能耐下心来。刚才车上的那块糖,也不过是哄她帮忙的把戏。一旦她失去了价值,对他有一丝丝的不利,立马就能现出翻脸不认人的凶狠本性来。
&ldo;华南,拿纸笔来。&rdo;李元湛朝着屋外吩咐道,声音里透着危险的冷意。&ldo;真正的赵安然活不过二十岁,我今日就来看看郎中的话可不可信。&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