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地处偏僻,救援车花了一些时间才到,修车师傅看了下谢昱这辆车的情形,为他换上了一个备用轮胎,然后让谢昱明天去店里再换个新轮胎就可以了。
换轮胎的时候谢昱敲开车窗让钧奕下车。
席钧奕自从上车后就一直靠在车窗上闭目休息,好像已经熟睡,但谢昱一叫他就立刻醒了,出来的时候看似若无其事,可谢昱却并没有感觉到钧奕的放松,他试着退开一步,退离到钧奕能够忍受的距离。这并不是钧奕提出来的要求,但谢昱此刻就是有一种这样的直觉,直觉令他意识到他不能靠钧奕太近,免得再一次让钧奕感到不舒服。
换好轮胎,救援师傅开车离开,席钧奕都一言未发,也没有看谢昱一眼。
“你坐后面睡一下吧,我先开车送你回去,你现在住的地方方便跟我说一下吗?”谢昱再也没有白天说送钧奕回家时的欣喜了,他感觉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而更大的阴影笼罩着钧奕,将他们彻底分隔了开来。
席钧奕无言但答应了,他打开车门去了后座,谢昱上车后,搁在车前的手机亮了一下,是钧奕发过来的地址。
谢昱尽可能专注开车,不在开车的时候胡思乱想,这让他耗费了全部心神,他从来没有一次在开车时觉得如此神经紧绷,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仔细想清楚一些事情,可是他偏偏在开车。
前方的路漫长又单调,好似无止境一般,这让谢昱觉得眼前好像有一个黑洞,不断吞噬着他的人和他的车。
他的心突然就变得空空荡荡,明明钧奕就在车里,他却觉得自己是孤独一人。
那么那天他说“分手”时,钧奕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
当他带着行李离开,把钧奕一个人留在黑暗里的时候,钧奕是不是也如此刻的他一样,觉得黑暗几乎要将他吞没掉。
谢昱将车停在钧奕给的地址楼下。
“到了,钧奕。”谢昱看着后视镜,轻声说。
看着钧奕下车,谢昱再也忍不住推开车门追上去几步,在席钧奕身后喊:“钧奕,别再离开我。”
席钧奕却像是有谁在后面追赶似的,脚步大如流星,只给谢昱留下了一个匆忙却也仓惶而仓促的背影。
这句话分明落入了耳中,但席钧奕无法停下脚步,他整个人都陷入焦灼当中,他怕重蹈覆辙,怕伤害到谢昱,他装作听不见谢昱的那句“我爱你”,也不知该如何回应那句“别再离开我”,他痛恨自己的偏执极端,也痛恨自己的一切,他给不了谢昱最好的,那就永远都别再给他回应。
眼看着席钧奕的身影消失在单元门后,谢昱重重地闭上了眼睛,半晌后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然后他在车边站了好久好久,这才驱车离开。
“我想问你一件事,一个人在遇到一件非常难过的事后,有没有可能对这件事开始反感甚至一提起来就觉得恶心?”
回去后,谢昱给自己的一位编剧朋友打了电话。
“那肯定有啊。”编剧想都不想回答:“不过你让我举例我一时半会儿也举不出来,如果拿一件比较糗的事来说,比如你在一位心仪的女士,哦不,心仪的男士面前相当不雅的放了一个屁,那么这位男士或许以后一想起你就会觉得反感了。”
谢昱对这个比方无语了好半晌,才道:“不是这样的,是另外一种正面意义上的,不,也不算正面意义。”他最终无法说清楚,只能坦白道:“比如一对交往的恋人,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了分手,这之后被分手的那个人如果再听同一个人跟他说‘我爱你’就完全接受不了。”
“那应该也可能吧,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有做过让对方觉得很可恨的事?比如背叛?以至于对方一想到就会觉得反感?”
“并没有你说的这种情况。”
“那不然就是完全没感觉了?这种很可能啊,你想,如果一个你讨厌的人说喜欢你,你确实也会很反感的对吧?”
可是他并不讨厌我。谢昱在心里说,这是完全能确定的,钧奕并不是因为讨厌他而犯恶心的,完全是一种……更像是一种心理因素……
“我问的不是普通情况,而是和一些心理症状有关的情况,你不是写过类似的故事吗,你当时还因为那个故事跟我大谈特谈心理学,你忘了吗?”
“呃……但我毕竟不是专业啊,而且我只查了我写的那部分。”编剧讷讷地道,然后对谢昱说:“这种专业的问题,你还是去请教专业的人吧,不过你说得这样稀里糊涂,我觉得专业人士也帮不了你,他们也是需要细节来分析和支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