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皱眉:“我可没这许多功夫。”她朝门外微一颔首,“有劳屠二爷了。”
屠虎豪气的笑道:“这有何难。”
他大步迈进屋里,从腰间扯下一块汗巾,一捏钱妈妈的下颚,塞进她嘴里,然后左膝顶住她的背脊,左手扣住她的肩,右手捏她一掌,不知他手上如何使力,只听一声沉沉的骨头碎裂声,钱妈妈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只是被堵住了嘴,叫不大声。
众人去看,只见她右手小指弯曲成奇怪的样,指根往后压,几乎贴着手背,指尖却往外弯成九十多。王氏死死盯着那指头,吓的簌簌发抖,魂不守舍如痴呆,刘昆家的也脸色不好看,盛紘沉着面庞,一语不发。
钱妈妈疼的脸色紫红,眼白翻起,半昏厥过去,小桃赶紧把绿枝刚端来的茶倒出一碗,噗得泼在钱妈妈脸上——虽然电视里大多用冷水或冰水泼醒犯人,但事实证明,热茶水效果也很好。钱妈妈悠悠醒转,眼前就是屠虎那张鬼哭狼嚎的脸。
只听这男人阴森森道:“再有半句胡说,咱们就再来一回。反正你有十根手指。”钱妈妈吓的几欲死过去,连忙点头。
屠虎松开手臂,抽走那块汗巾,然后退出去,再立到门外廊下——到底看在这是顾侯夫人娘家的份上,他没下狠手,也没见血,不然大约还得吓昏几个。
明兰冷漠的盯着钱妈妈:“说罢。”
这回钱妈妈是竹筒倒豆了,她捂着手指,哆哆嗦嗦全说了:“……康姨给了我银,叫我把府里的事跟她说。昨日她又给了好些,叫我盯紧了,待老病倒后,但半点风吹草动,立刻去报她……”
明兰笑了笑,转头道:“爹爹,现下你知道我为何要封府了罢。”
盛紘气的不行。倘若昨夜明兰没有假作一番,先哄走了众人再细细查探,而是当场发作起来,那么自家的内贼已通了外鬼了。
明兰叫屠虎将钱妈妈拖了下去,看着渐渐发蓝发亮的天色,自言自语道,“就叫康姨妈以为家里风平浪静罢。”——这个时候正好。
她转头对刘昆家的道:“刘妈妈,快快起来,这回怕是要辛苦你了。”
刘昆家的站起身,硬着头皮道:“请六姑奶奶吩咐。”
明兰分外和颜悦色:“这么多年,你时常劝着别犯糊涂,我就知你是个好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叫连累的不轻,只能烦劳你去趟康家,去把姨请来,到时候咱们坐下来好好说道,兴许事情就清楚了呢。”
刘昆家的糊涂:“去请姨?”这会儿六姑奶奶活剥了康姨妈的心都有,还请什么呀。
明兰点点头:“你要作出神色慌张的样,只说老挣扎了一夜,如今终于不好了。胆小,也害怕了一夜,这不,天一亮就来请姨过来。请她好歹帮亲妹妹壮个胆,出个主意,帮把手什么的。”
刘昆家的明白了,心头发冷道:“这……姨肯来么……?”
明兰深意的笑了笑:“她为甚不肯来?倘她问起是否通知了几位姑奶奶,你就说,最先就报给她听了。几位姑奶奶有夫家,待天色大亮再去请。”
刘昆家的细细一咀嚼就明白了,姨妈的确会来的。
钱妈妈没去报信,说明一切正常,自己再装模作样一番,康姨妈自会以为王氏见出了人命,如今怕的半死,正需要她;她也需要来探听消息,顺带收拾掉一些证据。
刘昆家的心中暗叹这六小姐好生厉害;只能低声应了。
“刘妈妈,”明兰缓缓道“你是知道我和老情分的。倘若这回我不能朝正主讨回这个公道,那我只好找旁人撒气泄愤了。听说九儿如今嫁的很好,刘妈妈的几个儿也是大有前程。所以……”她微笑着拢了拢鬓发,“做的像些,别露了马脚。”
刘昆家的彻骨寒冷,跪下磕了一个头,道:“奴婢定把姨请了来!”
待刘昆家的也出去了,绿枝搀起吓的半死不活的王氏回了里屋,盛紘才皱眉道:“何必诓人?直接去与康家理论就是了。”
“倘若事情属实,一切证据落实。康家……哦不,王家肯把康姨妈交出来,任我们发落?到时候,难道我们领着家丁打上门去,还是真的告到衙门去,求个明正典刑?”
明兰亲手倒了碗茶,奉到父亲面前,“把人捏在我们手心里,要杀要刮,还是毒酒白绫,自可我们说了算,谅王家也不敢去告。”她放低声音,“爹爹,若是可以,我也不愿毁了大哥哥的前程,毁了盛家的脸面。”
盛紘大骇:“你要康王氏的命?!”
明兰道:“爹爹放心,我不会给爹爹惹麻烦的,我会把人提到外头去杀。”
盛紘捧着茶碗,半天反应不过来。
十几年来乖巧可爱的小女儿,怎么忽然变成了个母夜叉,不但忤逆生父,威逼嫡母,用刑,诓人,眉头都不皱一下,这会儿还口口声声要杀人!
他喃喃道:“你生母早逝,墨兰要划破你的脸,亲事一波折,许许多多不容易,你是多么顾全大局,从不计较什么。为何如今……”
明兰低低苦笑:“是呀。这是为何?”
说完这话,她就转身出去了,“……爹爹歇息会儿罢,女儿去再去看看老。”
盛紘看着小女儿单薄的背影,忽然发觉,他从来没认识过这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