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别打哈哈!我一直就对你讲过!咱们相识多久了?十九年。十九年,伙计!我是你结婚的证人,你还记得吗?那是在十年前,在十一月的那个鬼日子。我在结婚登记处站在你身后,那里的那家伙问您愿意吗,等等。我说,那么大声,大家都能听到,但是我不在乎,我说:‘说不愿意,罗伯特,见他妈的鬼,说不愿意!’我说过这话没有?”
&esp;&esp;“你说过。”
&esp;&esp;“是不是因此闹出了一场大丑闻?”
&esp;&esp;“你住口吧。是的,是闹出了那场丑闻,你讲的一点没错。”
&esp;&esp;“可你没讲‘不’,你说了‘是’。那时我就看透了你妻子。她漂亮。善做家务。不大谦虚。不理解你,从来不理解你。恨你的职业,一直就恨。罗曼蒂克的想象。小市民。伙计,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糟蹋他的生命?你当时贪图美色,这是唯一的解释。”
&esp;&esp;“倒也是。”我说,心想,我附和他,不让他扫兴,任务当然得接受。我毕竟又要离开卡琳了,这总算是回事。您看,在我这种状态,对什么都感激。“我实在是快为她发疯了。”
&esp;&esp;“可你有一次醉酒后对我讲过,她总是可怕地装腔作势,当你在床上想跟她来某种比较精致的方式时。”
&esp;&esp;“这令我更加淫荡!最后,她每一次都是狂野不羁,热情似火。这你不理解吗?”
&esp;&esp;“那就干、干、干!”古斯塔夫说“你比她年长十岁。你应该知道,你不能永远满足她。跟谁都不会。我为什么从没结婚,嘿?当我需要时,我就去找,然后就了结,一笔了结!”
&esp;&esp;“对,这是你。”我说。
&esp;&esp;“什么,是我?你听着,罗伯特,你还不算老。还不算晚。你得改变你的生活。你得离开卡琳,多年来我就对你这么讲。她今天早晨当然又大吵大闹了。你别摇头,她吵了,我知道。我从你脸上看得出来,我比你更了解你!”
&esp;&esp;是吗,你是这样吗?我想。
&esp;&esp;“好吧,”我说“我们又吵了。大吵了一场。”我站起来,笑了笑“只是最初的震惊,你理解吗,古斯塔夫?你如果派我去南方的戛纳,你就是帮了我一个忙,一个天大的忙!我又离开这里了。每次离开,我总是开心。”
&esp;&esp;他似信非信地望着我。
&esp;&esp;“可这总不是办法。”他说,喷出爆玉米花“好,你接受这个案子,这让我很高兴。我真的高兴。但你终有一天得回来。到时候又会怎么样?到时候一切又会重演。”
&esp;&esp;“不。”我说。本来也同样可以讲“是”
&esp;&esp;“你终于要采取行动了?你要跟卡琳分手?”
&esp;&esp;“是的,”我说“我要跟卡琳分手。”我绝不这么做,我想。人生都各有突变,有人早,有人晚,有人死于它,有人继续活下去。如果完成了这一突变,就能继续活下去。几百万人都这样生活着,肯定,几百万人。很有可能是大多数人。放弃一切希望,再也不知道希望是什么。根本不想知道。就这样心满意足。只要我现在前往戛纳,大夫不敲响警钟,我就十分满足。离开一个早就不成其为家的家,离开早就不成其为妻子的妻子。换个样子当然成,可这样也行。会这样继续下去的,我了解我。我得干我的工作,这才重要。我得保住我的位置。我得挣钱。
&esp;&esp;当古斯塔夫匆匆把案卷、纸张、机票和电报密码推给我时,当他不停地劝说我,向我提建议时,我这么想着。我根本不在听。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十九年来我就是这么做的。
&esp;&esp;6
&esp;&esp;环球保险公司的顾问医生名叫威廉-贝茨大夫,他的诊所开在格拉芬贝格大街上的一幢新楼里。贝茨大夫是个最多四十岁的潇洒君子。他的雪白、浓密的硬发真显得迷人。他被太阳晒得黑黑的,刚休假回来,状况好得很,是三家大公司和许多有钱的私人患者的顾问大夫。
&esp;&esp;检查结束了。在一间布置得非常有个性的诊疗室里,我坐在粗重的黑色乌檀木办公桌旁,坐在贝茨对面。这间房里有大量非洲的雕像和面具。面具挂在雪白的墙上,雕像是用黑色的乌檀木雕成的,在黑色家具上摆得到处都是。一根y茎被,从办公桌上递过来。他给我开的是硝酸甘油。硝酸甘油,一年来每当胸口和胳膊疼发作时我就服这种药。真滑稽。这他妈的太滑稽了。“如果发作,请您服一至两粒药丸。咬碎。另外,我再给您开上另一种药。正如所说,我不知道您讲的是否实情。”
&esp;&esp;“您听着,大夫,您不能一直硬说我是在向您撒谎”
&esp;&esp;他陡然站起身。
&esp;&esp;“请您现在原谅我。十二点我有个非常重要的约会。一路顺风。”
&esp;&esp;他伸给我的手是冷漠的、干巴巴的,没一点力气。另一只手按摩着那只硕大的y茎模型。真是个怪人。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能创造出一个人类的世界。
&esp;&esp;7
&esp;&esp;“可它总不可能又涨价了!这已是它今年第三次涨价了。一开始一瓶才五点九马克,现在它要七点七五马克。怎么会有这种事,娜妮塔小姐?”驼背老妪身穿灰大衣,灰脸灰发,双手上布满色斑,穿着磨损了的龟裂的鞋。她的头颤抖不停。她不时地咳嗽。那是一种相当恶心的咳嗽。我走进去时,药店里只有老妪这一名顾客,她的对面站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身穿白大褂。这是我常去的那家药店,就在我的住处附近。我看到老妪和姑娘之间的玻璃柜台上有一只盒子。老妪不注意我。她手里拿着一把伞,伞合着,雨水从雨伞滴落到地面的砖上。
&esp;&esp;“很对不起,普拉沃斯夫人。”那位叫娜妮塔的姑娘说“我确实很为您难过。就像样样都在涨价一样,所有的药品也将涨价。”
&esp;&esp;“可我少不了这止咳糖浆,这您是知道的,娜妮塔小姐!您认识我好多年了。这种止咳糖浆医疗保险公司不付钱。因为它太贵了,我的医生不能为我开。因此,我得自掏腰包买它,既然它是唯一有效的药!”那位老妪直到这时才注意到了我。“对不起,先生”她骇人地咳嗽。
&esp;&esp;“不要紧。”我说,冲着她和那个叫娜妮塔的姑娘微微一笑。娜妮塔也冲我微微一笑。我们相互认识好久了。那老妪非常辛酸地说:“假如只是止咳糖浆还好!可一切都在不停地涨价。干脆就是什么都在涨。牛奶、黄油、面包、肉、邮票以及垃圾清理,随你点什么。哎呀,老天,对了,还有‘路易森赫’。”
&esp;&esp;“谁?”我问。
&esp;&esp;“那——我耽搁您了,先生。”
&esp;&esp;“哪里。”我说,心里想,要是勃兰登伯格拿到了贝茨博士的检查结果,他说不定会招我回头“什么是‘路易森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