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随之而来,叶犹清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咽下了话语。
“你这下人怎如此笨手笨脚……”眼看着身边男子就要暴起怒斥,叶犹清忽然咳嗽一声,将他话音打断。
“不过意外,何必为难个姑娘。”叶犹清盯着辞柯的眼睛,淡淡道。
卫衙内捧着被烫红了一片的手,一副含屈模样,不知是忍疼还是忍气,最后硬是挤出个笑来。
“叶姑娘所言有理。”他重重坐下,伸出手去,婢女忙递过一张白帕,将茶水擦净。
“叶姑娘,这摘星楼的菜肴可是汴京城一等一的好,据说能同宫中御厨相媲美,待一会儿上菜来,你定要尝尝。”卫衙内说着,将一旁的茶碗移到叶犹清面前,看似无微不至,“不过你我二人成亲后,若是姑娘何时想尝宫中御厨手艺,便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叶犹清没有说话,低头抿茶。
熏香味萦绕在屋梁下,同窗外飘进的饭菜香混合,生出一种纸醉金迷的意味,方才起舞的舞女退下,乐声也换成琴声,听着是个靡靡小调。
辞柯也已经退至一旁,穿着同楼里侍奉女子一样的浅绿色罗裙,脸上盖着轻纱,看不清面容。
她怎么在此处?叶犹清顿起一头雾水。
思忖间,房门打开,菜肴的味道扑面而来,十几个同穿浅绿罗裙的女子鱼贯而入,步伐轻灵,如云上仙子,皆如舞蹈,轻轻将菜盘搁下。
“来尝尝这道烟花三月,极为特别,别处可是吃不到的。”卫衙内一副献宝模样,一手捏着衣袖,一手捏着菜盘,将一盘菜放在叶犹清面前。
所谓“烟花三月”,不过是三片水煮鸭肉,上面撒了葱花辣椒,看着便清淡无味。
叶犹清皱眉夹起一片放在舌头上,又皱着眉头咽了下去。果然,十分寡淡。
没有阿狗做的江南菜的一半好吃。
“再尝尝这个,最是滋补。”卫衙内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看着滑腻的肥肉,叶犹清这下连筷子都不想伸了。
卫衙内眼看着叶犹清撂了筷子,啧啧两声,竟苦口婆心起来:“最近京中多行弱柳扶风之美,可我却最是欣赏前朝女子,以丰韵为佳,你们女子不懂丰韵之好,如此纤瘦,往后如何孕育子嗣?”
叶犹清听他一张薄嘴叽里呱啦,眉头越皱越深,拳头也渐渐攥紧。
若不是她不想让皇帝更加提防于她,才不会扮作接受赐婚的模样来同他赏什么灯。
“卫衙内。”叶犹清出言将他打断,拿着帕子擦嘴,冷声道,“父亲教导我,食不言寝不语,方为雅士。”
正高谈阔论他如何欣赏丰韵之美的卫衙内终于噤了声,开始讪笑。
叶犹清也终于获得了片刻安宁,寻了些还能下口的菜,胡乱吃下。
小半个时辰后,菜品才被撤去,换了些精致点心,连同一壶不醉人的花酿,屋内顿时甜香四溢,熏得醉人,窗外灯火愈发绚丽夺目,不知何时竟有天灯浮于半空,一时明亮过了星辰。
反而觉得夜空暗淡了。
“今夜是什么日子?”叶犹清不禁起身,透过窗子看,少儿的歌声在街道上盘旋,几乎人人手提花灯,从高楼望去,四面街道如同光影流淌的银河。
“你竟不知?此乃齐国旧俗,每年入夏的第一月末,便是连昼节,旨在灯火一夜长明,原本是祈求不会干旱的日子,演变至今,成了有情人共赏花灯的吉日。”
说着说着,卫衙内也随她站起,同她并排而立,挂着笑看楼下人群:“清清,我们也下去凑个热闹罢?河边有我的画舫,那里风景宜人,河灯成片,往年最是人群蜂拥之地。”
就用了晚膳,称呼便由叶小姐改成清清了?叶犹清黛眉微挑。
“不了,我身有不适,先一步回府。”叶犹清实在懒得同他假言假语,礼貌拒绝道。
“那怎么行?”谁知卫衙内神情划过一丝不满,伸手将她拦住,“今夜我可是筹备了许久,请了许多京中的朋友做客,只为博得美人一笑,你若此时离开,要我面子何在?”
“卫衙内只说邀我来此,可未提前言明还有旁人,要我如何给你面子?”叶犹清纤腰直立,看着甚至比眼前的男人挺拔得多,双目冷淡,反而将卫衙内看得失了气势。
卫衙内还从未遇到过这般软硬不吃的女子,平日里对付女人,不过哄一哄,或是用权势压下便是,可如今见了叶犹清,却一直吃瘪,吃得他脸都青了。
“叶姑娘,你我二人是御赐的婚约,到时你被纳入卫府,便要遵循女诫之言,对丈夫宽裕恭下,怎好当着众人拂了我的面子。”卫衙内叹了口气,依旧是苦口婆心,一副叶犹清不懂事,他来规劝的模样。
叶犹清听着这话,不怒反笑。
她忽然好奇,好奇这男人还能做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