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怎么把我说得象猴子。&rdo;天兰不满。
&ldo;没大没小。&rdo;妈妈也不高兴。
冬姨却哈哈大笑。
天兰就在冬姨的哈哈大笑中出门。初夏的早晨,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茉莉花香。西子穿了一件墨绿色的厚长裙,远远地向她招手。
走近了,西子的第一句话就是:&ldo;告诉你一个秘密,程涛是个乡下人。&rdo;
天兰心里惊讶,嘴里却说:&ldo;乡下人怎么了,你难道不是吃乡下人种的粮食长大的。&rdo;
&ldo;可是程涛,&rdo;西子嘀咕着:&ldo;程涛怎么会是乡下人,他气质不凡,风度翩翩。&rdo;
&ldo;你是怎么知道的?&rdo;天兰问。
&ldo;昨天我听他跟我爸谈起,我爸还说了,要是程涛能把我别的科目也补得稍微象样点,我爸就想办法把他留在城里。象他们这样的师专生,是一定要回很偏远的农村去教书的,你知道那里的中学是什么样,&rdo;西子皱着眉说:&ldo;连黑板都用破油布来代替,老师用煤球炉烧青菜吃。程涛怎么能去那种地方。&rdo;
&ldo;那程涛怎么说?&rdo;天兰关心地问。
&ldo;她叫我一定要用功。&rdo;西子突然有点得意:&ldo;程涛说了,他一生的命运就掌握在我的手中。他现在教我卖力到极点。&rdo;
天兰的心猛地缩了一下,一种真切的失望涌上心头。看来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可以不要自尊。只是没有想到程涛也是这样的人,天兰曾经如此地欣赏过他,没有理由地把他当做心中的偶象,这一切多象儿时所搭的漂亮的积木,只能远远地欣赏,走近了之后,不小心手指轻轻一戳就倒了,倒得如此之快,总是无法补救,徒留遗憾在心头。
放学回家发现冬姨在收拾行装。妈妈在厨房里杀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高声地说:&ldo;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好不容易大老远来一趟,又急匆匆地要走。&rdo;
天兰走过去:&ldo;冬姨,真的要走。&rdo;
冬姨笑笑说:&ldo;没有不散的筵席,瞧你妈妈,还象学生时代一样的天真。&rdo;
天兰说:&ldo;妈妈只是舍不得你。&rdo;
冬姨搂搂她:&ldo;你妈妈说了,把你给我做gān女儿,暑假的时候,不管考得怎么样,到海边来看gān妈,我请你去吃生猛海鲜。&rdo;
&ldo;把她美得。&rdo;妈妈在厨房里听见了,说道:&ldo;还是那句话,考不好,哪儿也不去。&rdo;
冬姨附到天兰耳边说:&ldo;别信你妈的,她刀子嘴豆腐心,在我们那一届可是出了名的。&rdo;
天兰咕咕地笑。冬姨从皮箱里拿出一只小巧jg致的音乐手表说:&ldo;瞧我这记xg,连见面礼都忘了拿出来,这只手表会说话,你早上要是赖chuáng,它会骂你懒虫,不信你试试。&rdo;
天兰一试,果真是这样。电子模似的声音&ldo;懒虫、懒虫&rdo;立刻充斥了整个房间,妈妈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天兰和冬姨笑做一团滚在chuáng上。
&ldo;还象个孩子。&rdo;妈妈嗔怪地说。不知是说天兰还是说冬姨。
冬姨是坐晚上十二点的火车离开的。爸爸妈妈一起去送她,天兰一个人在家看书,有点害怕,就把各个房间的灯都打开来。十二点的时候,天兰好象听到从远方传来的火车的汽笛声,那声音细而尖锐地穿空而来。天兰想冬姨就这样走了,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跟她说。人的一生真是很奇妙,冬姨和妈妈一样年纪,一起长大。可是她们有那么多的不同。天兰很想知道自己的一生会是什么样子,考上重点和考不上重点,是不是真的就会有很多的不同。或者说程涛,留在城里和不留在城里是不是也会有很多的不同。或者说西子,有一个局长爸爸和没有这个局长爸爸是不是也有很大的不同,冬姨所说的&ldo;抗争命运&rdo;究竟代表着哪个方面。这些都是天兰这个年纪所想不明白的。可是她不能问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是不允许她的头脑里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杂糙的。只有冬姨不一样,她有大人的头脑,孩子的心灵,天兰感觉自己能和她息息相通。天兰怀念着冬姨,呼吸也成了黑暗中游泳的鱼。
夏天是张开翅膀的鸟儿。安安静静地飞了过来。飞近了,天也就热了。天一热,中考也就近了。那些日子西子也用起功来。真正的用功,走在路上也背英语单词。天兰取笑她,她很正儿八经地说:&ldo;程涛说了,什么都靠我老爸是没出息的表现。&rdo;
天兰鄙夷地想他还不是想靠你老爸,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口。
西子说:&ldo;程涛的工作快定下来了,可能是在外贸局,我爸挺欣赏他,说他是个gān事业的好青年,还说他一定会有一番作为。&rdo;
天兰故意说:&ldo;程涛做你的家教,可真是jiāo了好运了。&rdo;
&ldo;可不是?&rdo;西子挺得意。
自从冬姨走后爸爸妈妈就常在茶余饭后提起冬姨。这使天兰想起一个作文里常用的词语&ldo;记忆的闸门。&rdo;在冬姨来以前,这个闸门是紧紧闭着的。一旦打开,有关冬姨的事就滔滔不绝了。有意无意中听的次数多了,天兰也就拼凑出一个大约的故事:起初,妈妈和冬姨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一起长大,一起cha队。后来,为了回城,妈妈做了一件对不起冬姨的事。至于这个事是什么事天兰不知道,也不便于问。妈妈和冬姨也就成了陌路人。过了很多年,冬姨突然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来探望老朋友。让妈妈很内疚也很感动。
好几个夜晚,天兰学习累了。趴在小chuáng上,夏天的风象雾一样的chui进来,天兰就绞尽脑汁地想妈妈究竟做了一件什么样的对不起冬姨的事。记得冬姨刚走的那几天,妈妈的表qg总是很特别。有一回,爸爸从报纸里抬起头来说:&ldo;算了,别想那么多,年轻那会儿,谁不做点荒唐事。十几年一过,还不都烟消云散。人家都不放心里去,你还东想西想的gān什么呢?&rdo;爸爸说完长长地&ldo;唉&rdo;了一声。那一声&ldo;唉&rdo;让天兰疑心爸爸年轻的时候也做过什么所谓的&ldo;荒唐事&rdo;。她又想起程涛,在西子爸爸面前一副&ldo;奴颜媚骨&rdo;的样子,对!一定是&ldo;奴颜媚骨&rdo;的,不知道程涛十几年之后会不会也会后悔,至少象爸爸这样长而无奈的&ldo;唉&rdo;一声。但,天兰想,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呢?程涛有权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当然是好的打算,就象妈妈当年那样,对不起好朋友也不要紧。&ldo;人不为已,天诛地灭。&rdo;中国的古语就是jg彩和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