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笛声又响,缓缓逼退箜篌的凌厉。接着一排编钟叮咚几声,荷叶下的舞者缓缓起身。
正是疾风不能折断劲草,出水芙蓉挺立水面之上。
然而站立起来的已经不是刚才的舞者。
说不是,是因为这些舞者全部除去了身上的白纱。
嫩绿色的衣衫广袖垂地、衣领严合,身后裙裾丈余,垂在地上。舞者站姿不同,从高处看,数半舞者背对阁楼。
而原来这舞衣的最美处,正是舞者的后背。
薄纱遮挡了小半个背部,薄纱之上,两朵并蒂荷花亭亭玉立,在舞者脖颈下绽放。那荷花一红一白,一朵明艳一朵洁净,如女子的两面。
此时两朵荷花并蒂绽放,此时舞者便是这荷花。
除了这意境令人称奇,最为使人震惊的,是这每一个舞者身上的荷花都一模一样!
这每一件都别无二致的舞衣,配着舞者精确腾挪的舞步,凝聚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来。
乐声已经停止。
厅内的空气似乎已不再流动。
似乎过了许久,楼台高耸之处有抚掌声响起,这声音把怔在原地的人魂魄拉回。大家这才抽离出梦境之中,不约而同抚掌欢呼起来。
“魁首!此舞当为魁首!”
不知道是谁先叫了一声,接着这叫声感染到其余看客,众人纷纷起立附和,最终这声音汇聚起来,响声几乎要掀翻长安城。
“好了好了,”太后也在轻轻抚掌,一边又笑道:“大家快看看,这舞者不也是全程没有唱和,只是凭动作和乐声,演了一出舞剧吗?”
靖昌公主陪在太后身边,闻言忙道:“这到底是不是舞剧,还是礼部说了算。”说完又讥讽般瞧向天竺使节,笑道:“不过天竺使节看来更懂舞技,还请评判一二。”
天竺使节听到译者的翻译,看向这边点头道:“的确算是。不过,臣下依旧没有看到贵邦的织锦之术。兴许是离得远,看不太清楚吧。”
太后不屑道:“那有什么难的,挑出几个上来看看便是了。”
陪客们七嘴八舌称赞着,更是有人猜测衣服的边角水纹为织锦工艺,又有人认为这次工艺改良不会提升那么快,这些人险些争论起来。
听到太后这么说,众人连连点头,齐声叫好。内侍闻言连忙去传,刚走到楼阁廊上,便见舞台上舞者谢幕以后,又环绕舞台旋转半圈,继而抬手在脖颈间一揭,做了个荷花凋谢之姿,褪下了身上的舞衣。
原来这舞衣之下,另有一层灰褐色的衣服。如寒冬季节湖面偶有留存的荷叶般,做出来一团团的褶皱。
这种心思机巧,更是无人能比。
众人一阵喝彩,在这喝彩声中,俨然有十几位男舞者持火把上场,行走之间做出北风凛冽状,就要去点燃那先前褪下,此时正拿在舞者手中摇摆着的舞衣。
停下!快停下!
内侍嘶哑尖利的声音被淹没在众人的喧闹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