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当天,孙旭在酒楼订好的雅间里候着,而顾和以则是亲自在酒楼门口等着陈顺,一直也没能见到那辆眼熟的马车来到街上,也没见着有轿子抬来,她不由得四处张望了半天。
“瞧什么呢?”
陈顺那略显阴柔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身后,顾和以吓了一跳,赶紧一个转身,就见着陈顺正负手在身后,淡淡地看着她。他身着一件不显名贵的鸦青色暗纹长袍,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身上带着淡淡地香料味,额头上微微渗出一些细汗来,显然是自己走了一段路程过来的。
顾和以见状,怔了怔,“和以还以为陈大人会坐马车过来……”
“马车停在街口了,这清宁街上人多,车来车往多有不便。”陈顺不咸不淡地回了她一句,似乎这根本就是生活中不值一提的小事儿而已。
这种态度倒是叫顾和以心中稍微有了点儿感慨。
之前她没少在街上看到有达官贵人乘着马车或者坐着轿子在街道上横行,尤其是后门桥那边儿,距离官员府邸很近,她身在铺子中就更是时常见到。而陈大人怎么说也是正二品的大官儿,更别说他还是深受掌权者信任的人,竟然如此接地气儿,知道清宁街上行人众多,来了马车定要躲闪一番,所以就自己下了马车亲自走着过来,怎么说呢……这叫她忽然觉得,陈大人还真是个为百姓着想的好人。
于是她发自肺腑地说道:“陈大人忽然叫和以好生敬佩。”
陈顺淡淡瞥了她一眼,说话的时候,嘴角自然上扬,叫人总是觉得他似乎在笑,“这等奉承的话,顾大小姐可真是说得越来越是熟练了。”
“……”
顾和以真的很想照镜子看看,自己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真的很不真诚吗?
她小步跟在陈顺的身旁,“陈大人,我可是很少这么真诚地夸赞别人的。”
刚说完这么句话,竟然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顾和以的衣袖,口中不甚清晰地说道:“贵人行行好,圣节时我叫人骗去赌钱,可那赌局就是场骗局,我的家产全被他们骗去了,还欠下了不少银钱,这两日如果还不上银钱,我这条小命就都保不住了!十两银子,就十两银子!贵人行行好吧!”
这人神情悲痛,瞧着情真意切的不似说谎,浑浊的双眼中似乎还带着些眼泪。
皇上的生辰就是圣节,当朝虽然不是皇上亲自执政,可依然还是要过圣节的,六月二日就是皇上的生辰,与其他节日一样,官方允许赌博三日。
正要抬脚进酒楼的陈顺往回一瞥,瞥了一眼那男人,又瞥了一眼顾和以。
香料刚刚运送回京,仓库那边事情众多,贺穆清仓库、作坊、铺子三边导,自是没什么时间来陪着顾和以,更何况顾和以除了生意上的事,和贺穆清的交集也比以前变少了些,这次也就没有带着贺穆清在身旁,是从安陪着她来了。
见着顾和以被人扯住了衣袖,从安赶忙上前,想要将顾和以的衣袖从那个男人的手中夺出来,“哎,太失礼了,你快松手!”
可那男人扯得实在是紧,一时之间竟没能叫他松开手。
顾和以对这个男人的举动心生厌恶,也不好意思因为这种事情而叫陈顺等着自己,眉头狠狠地一皱,脸上带着明显的厌恶情绪,手上扯了一把衣袖还是没能扯出来,那男子甚至更是往前一步,隔着衣料抓住了她的手腕,似乎是见她只带了一个婢女上街,想要死皮赖脸地赖上她似的。
街上本来人来人往,看到这边有人闹事,百姓们全都往四处散去,没人愿意接近他们碰上霉头。
顾和以见到这种场景忽然有些气又有些好笑,情急之下带着狠劲儿,一咬牙,猛地抬脚一踢,正中靶心,疼得那男人瞬间哀嚎了出来,手也一下子松开了。
她嘴里冷笑了一声,然后带着从安跟上了陈顺,冲陈顺稍一躬身,眉眼柔和,哪儿还有刚才那蹙着眉头的厌恶模样,“叫大人见笑了。”
一抬头,就见陈顺的表情有些……微妙。
陈顺见他们那边纠缠不清,是想着稍微帮她一把来着,没想到这顾大小姐……自己也能解决,而且变脸也是这么迅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他微微敛着眉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进了酒楼中。
雅间里,顾和以将孙旭和陈顺相互介绍给了对方,孙旭见多识广,虽然家贫,说话办事却完全不似普通百姓,叫陈顺感觉颇为舒坦。
“本官还以为……你刚刚会给那人十两银子呢。”陈顺略用了些吃食,拿着帕子掖了掖嘴角。之前他是见过这个顾大小姐傻善良的举动的,没想到这次竟然这么干脆的就……踢了一脚过去,一个铜板都没有给对方。
顾和以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刚刚赌博欠下了债务的人,那种人……都已经骚扰上她了,她怎么可能会给他好脸色?她有钱是她的事,她想给谁就给谁,还轮不到有人这样死皮赖脸地跟她讨厌银钱,更何况,赌博那种事……有一次就有两次,帮一个赌鬼简直是糟蹋钱。
她嘴角轻轻往上一挑,轻声笑了一下,说道:“好赌的人是很难戒赌的,我给了他银子,估计不出两个时辰就又会被他输个精光,这样的人我自是不会给他银钱。”
五两银子就够普通百姓一家人吃上一年,若是他还未成家,五两银子大概够他自己生活个年了,十两银子就是七八年的银钱,能一口气输掉这么多,一看就是个嗜赌成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