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跟着他。”他说,“崔哥这么照顾我,我应该听他的话。”
“可你怎么不想想他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还有,他为什么总是送礼物给我?这些我都明白,你难道不清楚吗?”
郑卫明因头疼而感到有些不耐烦,他叹了口气,松开放在陆媛肩上的手,“陆媛,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他因为觉得我不错,又相信了我的话以为你是我妹妹,所以才对你好。何况崔哥他是堂堂的洗浴中心负责人,他会对我好是我幸运,我必须要珍惜。你总不希望我一辈子都在这里当个小小的演员吧?我也想要事业有成,你想,我连高中毕业证书都没有,大学是没法念了,我除了跟着崔哥之外还会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吗?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碰到崔哥的,他有权有势,我不明白你怎么就不喜欢他。好吧,即便如此,为什么你不能替我们的将来想一想呢?”
爱何时已成这样?
原本的年少之爱不该如此。
陆媛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抓紧白色的床单,“你又怎么知道,那是不是我想要的将来。”
人是会改变的吗?改变的也许只有人心。
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每个人都是孤单一人。只是偶尔的错觉会令人觉得身边有无数的他人陪伴,然而人终究会死。
没有谁会永远和会与子携手,相伴到老。那种依赖并不存在。仅仅是错觉。
当郑卫明终于鼓足勇气打电话回老家的时候,他才恍然幡然醒悟。
已经过了好几个月,警察也许放松了真相的追查。他在电话亭里打电话回家,那边长久的忙音使他近乎崩溃地等待。
“喂?找谁?”终于接通,然而却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声音。
他一惊,有想要挂断的冲动。对方在不断地“喂,喂,说话”,他回过神来勉强镇定地开口询问:“我找郑一成……请问他在吗?”
“郑一成?”那边稍微愣了片刻,很快便反应过来,“哦,怎么你还不知道啊,他们家前段时间出了大事,搞得鸡犬不宁的,连警察都惊动了。不过现在他把房子卖给我们家了,我倒是知道一个能联系上他们的电话,你打那里吧。”
郑卫明开始用那人留下的号码打电话。手机和宅电轮换着拨打,却莫名其妙打不通,或者就是没有人接听。他心里焦急,并且开始不安,就这样持续打了半个小时,终于打通了手机。
电话里传来的是妹妹的声音,只是起先听上去充满沙哑与疲惫,他几乎听不出这是他妹妹曾经动听开朗的声音。
他迟疑地问道:“是你吗?”
听出了他的声音,对方似乎因惊异而长久的说不出话,半晌之后才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哭出了声:“哥,你怎么才打来啊。你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警察总是三天两头的找上门来问你有没有和我们联系……我和爸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爸就是因为太想念你……所以才……才……”
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
他在电话这边听她说了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父亲病重去世,妹妹又因家中经济运转不开只好嫁给了镇上大她十几岁的茶馆老板的儿子。她不能再去念书,而今又怀孕,生活并不如意。
郑卫明听到她在电话中的哭诉,在那个瞬间握紧了话筒,渐渐用力,仿佛要捏碎一般。
当时的一走了之,换来了他如今的纸醉金迷,留下的却是满目疮痍。
他忘记该如何言语,眼眶通红地模糊了视线。他却来不及报答他的养育恩情,害得他蒙受羞辱的罪名草草离开人世。而他的妹妹又因他的一去不返放弃了美好的人生,放弃了她喜欢的人早早承担起风雨的重担。
郑卫明在最后怔怔地挂断电话,长久地靠在电话亭里一言不发。
从前的时光如同白驹过隙闪过眼前,往事历历在目,奈何人心更改。从此而来,桃花依旧笑春风。
当天晚上,郑卫明因那通电话而使心情低落到极点。无论怎样都没有了退路,他咬紧牙,抹干眼眶硬是决定狠心继续走下去。
所有的过去都让它消失在过去。
从现在起,他发誓只为陆媛一个人而活。她为他付出之多,他不能对不起她。
那晚,他刚刚回到洗浴中心就被经理老李招呼到隔壁的包厢里说是有饭局。他因心情不好,爽快地应了下来。然而他不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只为调虎离山。席上有很多平日里熟悉的老板顾客,单单没有崔琦。他起先奇怪,问老李:“崔哥呢?”
老李却一笑带过,“崔哥的风流韵事多,今晚怕是没空来理会这里了。”
郑卫明也不再在意,一同愉快地进入了酒席。
那夜下了雪,鹅绒一般的碎碎雪花从天而降,冷风灌进地下停车场。他摸出钥匙准备回家,然而走到门口却发现房门是大敞着的,推门而进,屋内十分凌乱,碎片玻璃满地,墙壁上还有血迹。然而,惟独没有陆媛的身影。
他整个人惊住。头脑一片空白,所有不好的预感全部席卷而来。就这么二十平米的小屋子,除了一张床就只剩下没有隔断的洗手间和厨房,哪里还有陆媛的身影。郑卫明无法冷静下来,他颤抖着手指拨打陆媛的手机,铃声响过六下之后意外地被接通了。可是,传来的却是陌生的女声,对方径直问道:“请问是患者家属吗?”
“什么?”郑卫明皱紧眉。
“这里是医院,您的朋友被好心人送往我们医院抢救,现在还处于危险的昏迷期,我们无法联系她的家人缴纳费用,如果您能联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