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生,华生。”福尔摩斯轻轻将我按回座位上,“请原谅我的朋友如此性急鲁莽,公孙寿。这主要是因为他把自己视为我的保护者,但他恐怕是在没有任何危险之处看到了危险。我注意到你今天早晨穿衣时有些匆忙。你平时总是衣冠楚楚,非常在意仪容整洁。然而现在,你的上衣扣错了扣子,你的头发也没有上次我们见面时梳得那么整齐。这些都说明你现在有压力,而且你的手也在颤抖。总而言之,我的结论是,因你犯错而身处险境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公孙寿颤抖着叹了口气。“我是来恳求您的,福尔摩斯先生。事实上,我可以算作您的客户。我希望的不是让您痛苦,而是想寻求您的帮助。我很不愿这么说,但我现在需要您来拯救我。”
15
匿名警告信
马车还在向前,车厢摇摇晃晃,车轮碾过鹅卵石地面时发出独特的声音。我无法判断我们身处何方。目前为止,我们已前进了几英里路,转了好多个弯。我觉得我们不是在往北去,因为我没有感觉到明显的地势抬升,我们也没有往南穿过泰晤士河,因为马车从桥上驶过去时的声音会更轻一点,更空一点,和它在坚实的马路上完全不一样。所以我们应该是往东或往西,但除此之外我就一无所知了,我们可能走的路不止一条。
“我做了越界的事,”公孙寿说道,“这意味着,我过于放纵而鲁莽。我滥用了自己的主动权,而目前看来,这样做很不合适。”
“谁这么告诉你的?”福尔摩斯问道,“你冒犯了谁?是克苏鲁或者他的某个兄弟吗?”
“不。从很多方面来说,比那更糟。请看。”公孙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今天早上,我在贝尔格莱维亚的别墅的信箱里出现了这封信。”
那张纸条上的字古雅而怪异。上面只写了这么几个字:
哎呀,公孙寿先生。哎呀!
“一封怪异的信,”福尔摩斯说道,“没有抬头,没有落款。”他将纸条还给公孙寿,“但我觉得,它不过就是封匿名警告信罢了,寄信人也不神秘。他知道你认得他,他也知道你不会误解他的意思。”
“不需要抬头和落款,我认得这字迹。它是某个我曾经很亲近的人写的。”
“我们去多尔金的路上,你提到过你有个导师,随后你也扮演了对我而言同样的角色。我不像华生一样喜欢赌博,但我可以押上一大笔钱,赌这位导师和你所谓‘亲近的人’是同一个。”
“你的猜测完全正确,”公孙寿说道,“他和我曾经是——我想你可以这么说——同龄人。他有着超凡的魅力,野心勃勃,是个真正‘重要的人’。正是他在最初,让我窥探到了一丝潜伏在这世界边缘的可怕力量。也正是他,提议召唤这些力量来为个人所用。他向我提到了超越凡人的限制,成为富人中的富人,比国王更强大的强者。”
“说得很动听。”
“确实。你不了解他。去年年初,他突然到我家来访,那时他对我而言还是彻底的陌生人。他不请自来,进了我家,坐在我的客厅里,几分钟内,就让我……我觉得我能找到的唯一一个词就只有‘被迷住了’。他身上有某种东西,他说话的方式,他的声音……”
“怎么了?”
“我没法解释。他告诉我一个计划,这个计划能让他及他属意的任何人超越其他人类的地位;此外,按他本人的话说,还能‘在群星之间行走’。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异想天开的神经病。甚至当他开始提起旧日支配者、长老神和克苏鲁的时候,通常我会将这些话当作毫无意义的胡说八道,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我却觉得很有说服力。当然,我要求他证明他说的话,他说他不能提供证据,当时还不能。他想从我这儿获得的是他没有的东西:钱。”
福尔摩斯笑出声。“所以这个聪明而迷人的家伙想要的是现金。这么自命不凡的谈话,结果不过是像普通乞丐一样,毕恭毕敬地来找你要钱。”
“在我看来,不过是些小钱罢了,但足够让他去海外旅行,寻找各种秘密材料和手工艺品。我给他写了一张支票,而后的几个月里,我都没有见到他,也没有听到任何这位绅士的消息。”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你都在想,你肯定再也不会见到他或听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了。”我说。
“哦,不,医生。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而他终于归来之后,就给我看了我想要的证据。”
“他把你带到博斯山?”福尔摩斯说道。
“不,是某个更靠近的地方。在那儿,我亲眼看到人类无非蝼蚁,渺小而无关紧要。我们追求的一切,什么都算不上。与万古不灭的旧日支配者可怕而冰冷的威仪相比,我们的生命毫无意义。但我新认识的这位朋友及导师劝解我,说一切可以变得完全不同。当我完全被他说服,致力于实现这一目标之后,我们便开始将他的计划付诸行动。”
“沙德维尔的谋杀案。”
公孙寿点点头。“而这便让你,福尔摩斯先生,走上了舞台。我了解了你超凡的才能之后,就觉得你也很适合加入我们。但我的同伴却并不怎么乐意,他现在已经知道你也被卷入此事了。在他看来,我犯了个错,我越界了。而后果,将会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