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虽然我很肯定,他比我更早明白过来。“所以那个方尖碑根本不是什么方尖碑,”他对莫里亚蒂说道,“它更像某种比它大得多的建筑的投射。是那众所周知的冰山在水面上的一角。”
“跟我们在这儿找到的金字塔相比,”莫里亚蒂说道,“吉萨的金字塔就像侏儒。此外,它也比吉萨的金字塔要古老许多。”
“我能问问你是怎么发现它的吗?或许,是《死灵之书》帮了你?”
“它的位置在书里有些暗示。我在书页中找到了不少散落各处的线索和引用条目,将它们拼在一起,接着我用了地卜之术。首先我用一个水晶灵摆在伦敦地图上,确定了这座金字塔的大概方位。接着我用两把探测杖调查了圣保罗教堂的地下墓穴,由此找到了确定的地点。第一天晚上我就挖出了它的顶部,就在薄砂石板下几英寸的地方。它迅速地证明我的方法论正确无误,令人满意。虽然像这样的一个建筑,就直接躺在一座教堂下面,或许会让人有些诧异,但说起来……”
“但在历史上,基督教常常接收前基督教时期的一些具有重要意义的遗址,留作己用。”福尔摩斯说道,“长久以来,基督教教会就是这么做的,尤其是在它创立初期,他们会摧毁神龛和寺庙,以及其他被异教文化视作圣所之处,在旧址上建立教堂。也正是在这样的方式下,基督教信仰将一些异教的节日融入了自身的教义。农神萨图尔纳利亚就这样成了基督教徒,同样的原理还有原本是诸圣节前夜的万圣节。就这样,早期基督教教会为了维护自身的支配性地位,侵占了它们对手的圣地和传统,这样一来,异教的信徒便别无选择,只能离开原来的地区,去其他地方寻找可以举行仪式之处,又或者只能改信基督教了。”
“沙德维尔的圣保罗教堂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在教堂建造之前,这里曾经是新石器时代的圣所。巨石阵、石棚墓之类的,在收获季节和春秋分时,德鲁伊常常会来此处举行仪式。而在此之前,这里的地表更低,出现在地面上的,就只有一座矗立的缟玛瑙方尖碑。”
“它的存在让这个地点成了地底与地表两个世界的交接点。”
“福尔摩斯,”我插嘴道,“你怎么能允许这个男人这样与你谈话,就好像你俩在客厅里闲聊?他是个刽子手,正准备带我们接受死刑。”
“不管是什么情况都用不着这么粗鲁,华生。此外,我的好奇心也需要获得养分,虽然它永远都不会满足。”
“你确实是个相当合我心意的男人,福尔摩斯先生。”莫里亚蒂说道,“要不是命运将我们两人放置在了相岔的道路上,你的性情原本应该与我更合拍才是。我们本来可以成为极好的同道中人。然而不幸的是,我们现在彼此对立,就像一枚硬币的两个面,注定永远都无法接受对方的立场。”
“基于同样的心情,为了满足好奇心,”福尔摩斯继续说道,“我想问问这些蛇人的事。”
“爬虫纲蛇目人属,我比较愿意这样称呼他们。”
“相当精确的物种分类,”我的同伴赞许地点了点头,“从他们身体上呈现出的各种特征——某些比其同伴更类人——来看,他们曾经与人类杂交过。”
“我同意。我相信确实有过杂交。而且,我还进一步认为,这种杂化的现象在蛇人和人类之间都有表现,在世界各地,都有人类身上带有爬虫纲血统的退化表征,只是全然没有被人察觉。冷漠的人会被我们称为‘冷血’,对吧?我们都遇到过性情有着爬行类特征的人,不是吗?”
“就是现在,在离我不远之处,就有这么一个人,教授。”我说这话时,回想起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他那时脑袋左右摇摆,就像一条蛇在看着自己的猎物。
“我就不把你这话当讽刺了,医生,虽然这正是你的本意。我自己也在这个范畴之中,没错,而且我认为,我之所以能如此灵活地利用我的三蛇王冠,将我的意志强加在这些蛇人身上,原因也在于此。此外,我也觉得,我的催眠能力,我在这些年里磨砺得相当得心应手的这种天赋,同样来自遥远的蛇类遗传。”
“民间传说中提到过大量半人半蛇的生物,”福尔摩斯说道,“看来这些故事中虚构的成分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多。”
“没错,”莫里亚蒂说道,“雅典的第一位国王凯克洛普斯据说就是半蛇之人。”
“还有拉米亚和戈耳工三姐妹。”
“同样还有阿兹特克人的神塔罗科,印度人的那伽,希腊神格雷肯,别忘了还有中国的亚当与夏娃——伏羲与女娲……谁说这些神话没有事实根据的?谁又能说,我本人不能是这些神的某个直系子孙?”
“撒旦也是蛇类,没错吧?”我说。
我的挖苦,就像之前那句一样,完全没能扎透莫里亚蒂的表层皮肤。把我当回事,对他而言似乎有失体面。相比于他极为欣赏的福尔摩斯,我完全刺激不了他。
“你俩可真是古怪的一对。”教授咯咯笑了一声,说道,“这位福尔摩斯先生,喜欢寻根究底,总是乐于接受新的知识。而这里的这位华生医生,却是个喜欢虚张声势的粗鲁之辈,热衷于抨击,而非学习。如此不合拍的搭档,我看不出你们能有什么未来,就算你们能活过今晚也是一样。你们两人身上,都没有什么能与彼此和睦共处的因素。我想知道,医生,除了宠物或吉祥物,福尔摩斯先生还能把你当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