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不是同一时间到达的。
但到了会场之中,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感觉,他们于偶然间同时一抬头,就看见了彼此。
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酒会人来人往,觥筹交错。他们都正在和别的人进行商业交谈,联络感情。
相交的目光停顿几秒,各自滑开。
陈浮也好,季迟也好,没有人为这不期然的碰面停留,他们很快转开了视线,保持着微笑,继续之前和周围人的交流。
当这一场交流告一段落,他们又各自找了能够单独休息的地方呆着。
陈浮去了酒店的阳台。季迟则去了洗手间。
男士的洗手间里正有一个人在尽情撒尿,季迟进去之后看也不看对方一眼,直接冲到洗手台前的镜子前,双手撑在水池上,身体前倾,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
“两个陌生人碰见了!现在应该怎么办?我们应该更进一步,我可以请他喝个酒吗?……不,不对,这个进展好像太快了,他肯定不会高兴。现在应该要先吸引彼此的注意力,我因为什么被他吸引呢?他的每一点都吸引我啊?不不不,不能这样,那是——那应该交往之后的事情。现在我和他,我应该被他吸引,我应该做点什么吸引他……嗯,虽然是陌生人,我也可以对他一见钟情……他……他会对我一见钟情吗?”
正在洗手间里撒尿的男士有点尿不出来了。
“我觉得他好像不会。他不像是那种一见钟情的人。也许我应该……和他合作个什么项目?这样等到我们互相深刻了解的时候,我就可以告诉他我从第一次见面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然后他会……答应我吗?我觉得他肯定会大吃一惊,然后拒绝。但是这样也无所谓,因为我和他已经认识了,我可以再一次……不对,我可以对他死缠烂打……”
撒尿的男士真的尿不出来了。
他悄悄地拉好拉链,扣上皮带,小心地从季迟背后离开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打开又关上。
晃动的间隙里,高兴的声音从里头断断续续传出来:
“对、对、对,就是这样,然后我就可以天天都看见他了!——”
隔着整整一个酒会会场,陈浮正呆在酒会角落小小的阳台之中。
叫不出名字的花朵在夜晚下没有白天的娇嫩,多了几分幽魅。
微凉的夜风中,他摸出自己的手机,看着天边如同弯钩一样的斜月,打电话给自己前几天联系过的一位医生。
“待会你有空吗?我想过去一趟。”
“……是的,我有点受不了了。”
“我想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对一个好像已经根植在生命中人,一份占据了你太多人生的感情视若无睹,假装它从来不曾存在……”
“……”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陈浮重复对方的话。
接着他说:
“为了未来而将过去抹杀。”
“我以为我做得到。”
“但是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