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染一直到回到家都是眉头深锁,她不知道她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她只是不想看到安颖活在越来越深的自我欺骗中。那种痛苦她受过,并不想安颖再受。
何况荣宇风欺骗安颖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安颖那日说听到了赵芝华与荣宇风关于迁回国内的约定,这背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情隐瞒着安颖。
进了屋,看了下玄关的鞋子,顾易航还没有回来,她换了身家居服,看时间还早,就进了画室。
画室右边的整个墙壁上画着大片大片的葵花,它们美丽的绽放着,念染怔怔地站了会儿,深吸了口气,从角落里拿出画笔、颜料,开始在墙面上涂改。
她全情投入的专注着,没有察觉顾易航回家了。顾易航看玄关念染的家居拖鞋不在,就知道她回来了,厨房卧室里没有,那就是在画室。
顾易航走进书房,放下公事包,打开电脑,他最近有些疲惫,关于七年前国土局副局的贪污案已经进入重审阶段,这种陈年旧案本来是没什么的,不过这次似乎背后有人来势汹汹,特地是针对顾氏的。在案件重新提交的证据里,就有顾氏当年的财务总监给副局受贿的录音带。
这里头清清楚楚的交代了顾氏前财务总监马贤给副局黄安一笔近五百万的好处费,那时黄安负责的土地开发投标案,恰巧是顾氏最后得标。那块地政府是举行匿名投标的,不仅是价高者得,还要有设计规划方案。当时在两个设计方案差不多的情况下,顾氏只比最大的竞争者锦辉国际高出五百万的投标金额,险胜获标。
这里头的猫腻,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当年副局黄安被清查时,虽有牵扯了顾氏,但苦于并没有直接证据,所以顾氏在那一次风波里安然无恙。而后,前财务总监马贤辞职带着全家移民。
顾易航重新又听了一遍录音,还是没有找到突破口,马贤在录音里明确说了是顾氏上头的授意,恐怕这回顾昭然也要牵扯其中了。顾氏的管理,各个部门的管理者,直属于总经理手下,所以马贤的上头就是顾昭然。
听了数遍之后,眉头越蹙越紧,长叹了一口气,关了电脑,出了书房。
画室灯开着,门半掩着,顾易航走到门口,敲了两声,推门进去,念染背对着他,正在墙上专注的画画。
顾易航知道当初念染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在墙上画完这幅葵花海图,这几年来也没有变动过,有些疑惑她现在在墙上画些什么。
她长裤的裤脚微微卷起,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棉质的上衣松松地罩在身上,头发高高绑起,露出光洁纤细的脖颈,看上去很是娇小瘦弱的样子。
顾易航半倚着门框,看着她的背影,想着这几天她对他好像已经恢复以往的态度。她做好了一个尽职的妻子,在他回家时,做好简单热乎的饭菜,在他求欢时,也高度配合。
可是,他总觉得念染这种表现,不是和好,而是在刻意的疏离。她比以前更加地防护自己,对他的防备心也更重。
顾易航实在看不懂,也许像项远桥说的,女人都是复杂的动物,像苏念染这种看似简单的也不例外。
念染画完,向后退了两步,看着整体效果,满意地抹了抹鼻子,嘴角扬起笑意。转身准备收拾一下,就见顾易航站在门口看着她,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低着头收拾了颜料画笔,边对着他道:“等一会儿,我马上去煮饭。”
顾易航从刚刚念染看到他就收敛了笑容,终于想起这几天哪里不对劲儿了,自从那日后,她就很少对他笑了,脸上的表情永远是淡淡的。
“不急,你慢慢来。”顾易航低垂眉眼,看念染弯腰将画笔浸在小水桶里。
念染收拾完,直起身子,走向门外,顾易航站在门口不动,挡住了大半的门,念染拧了下眉,抬头看他,示意他走开。
顾易航看着她鼻子上桔色的颜料痕迹,有些滑稽好笑,忍住了嘴角上扬,伸手到她面前。
念染没有推拒或退后,顾易航的手落到了她的鼻尖,轻轻地擦拭,他的动作几乎可以称得上温柔。她重新抬眼看着顾易航的脸,他脸上的表情几乎也可以称得上温柔。
这样的顾易航有点让人难以抗拒,有那么一刹那,她心神晃动了下,但就只是一刹那,很快又恢复了理智。一刹那就是七十五分之一秒,她对自己控制力仍然有些不满,她需要做到的是丝毫都不动摇。
“好像擦不掉。”顾易航收回手,浅笑地看着念染的脸。
顾易航笑得不多,平时几乎都是面瘫,但是只要眼底有了笑意,整个人就好像是泛着柔和的光。
念染眼睛触到他的眼睛,不自然地撇开,干笑了声说:“我去洗一下吧,”
说着就侧过身子从门框与顾易航身体的缝隙里钻了出去,向卧室内的浴室跑去,仔细地把脸上的颜料擦洗掉,身上的衣服不慎被溅到水,想了下,索性脱了衣服冲了个澡。
洗完之后才想起自己糊里糊涂的,没有拿换洗的衣服进来,甚至连内裤都没拿。自己的浴巾早上时候洗了还晒在外面,里头就只剩顾易航的浴巾可以遮体。看了看那条深蓝色的浴巾,念染抿了抿唇,伸出手又收了回来。
顾易航有轻微的洁癖,肯定不喜欢这种贴身之物被人用,想了想,念染吸了口气,推开一点点门缝,朝外面喊:“易航,能帮我去阳台拿下浴巾吗?”
顾易航听到念染的声音,准备去拿,才走到客厅便折回卧室。
念染听到脚步声,便把门推开一点点细缝,深出手来。
顾易航看着她湿漉漉的手臂,微微勾起嘴角,不疾不徐道:“你的浴巾还没干,用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