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帮脏兮兮的家伙正在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们。看起来我们这帮被打败的家伙反倒比他们要快乐,对那些人而言,似乎天堂也无法让他们快乐起来。他们也许除了快乐以外什么也不缺。我们此时的快乐心情让我们多少恢复了一些常态。
盟军中的这些美国人也尽其所能地羞辱我们‐‐这实在是完全正常的。他们把我们安排在一个仅有几个大帐篷的俘虏营里。即使在战俘营里,德国军队严格的纪律依旧在运行着,就如在哈尔科夫或是第聂伯河、美迈尔、皮洛,还有乌克兰大平原,无论在哪里,营地里的帐篷总是优先给那些伤病员准备的。
接着那些美国人来到我们的营地中间打开了几大箱罐头。他们把那些罐头用脚踢得四处都是,然后就走了。最后我们每个人都得到了一份食物。这些罐头是如此可口,我们甚至都忘记了天上落下的瓢泼大雨。还有那些袋装的橘子粉和柠檬粉简直成了不可思议的美味,我们用自己的外衣衣角接着雨水,然后倒入一点儿这些粉,自制了一点饮料。从那些美国人的掩体里,我听到了他们在谈论我们。他们看到我们为了这些在他们看来微不足道的东西而不顾一切,也许会因此而鄙视我们。他们也许会认为我们这些不战而降而此时又在雨地里吃着食物的士兵是一些胆小鬼。对于那些曾经在纪录影片里看过德国士兵的美国人而言,我们现在这些人一点也不像那些他们印象中的德国士兵。我们也没有让他们因为我们而感到愤怒,我们并不是那些他们所认为的傲慢而易怒的德国佬,我们只是一些在雨里面站着的饥肠辘辘的普通人。我们愿意去吃那些丢在泥地里的罐头。我们也是一些满脸忧虑的活死人,我们会靠在任何可以休息的东西上并能够站着就睡着了。那些我们的伤员并没有向美国人要求治疗,而只是对于能够好好睡上一觉便感到非常满足。
我们不久后就被送到了曼海姆[译者注:曼海姆位于德国西部。],在那里我们被送到了一个很大的战俘处理中心。
霍尔斯、格兰德斯克、林德伯格和我在所经历战争里都相依为命,我们现在只是知道战争对于我们而言结束了,我们没有去想战争结束的后果是什么。现在对于我们而言有太多新鲜的东西。我们知道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那些成了战俘的德国士兵们正在组织起来帮助盟军工作。我们这些衣衫褴褛的士兵在那些穿着笔挺的战胜者中间穿行着,使用着他们同样的物资。那些给盟军的香烟也发给了我们,但是我们却没有什么可以回送对方的。有人甚至还收到了口香糖,他们一边嚼,一边大笑着,接着把口香糖一不小心咽了下去。我们的军官用德语在喊着口令,士兵们有些在集合,有些刚被解散。他们会再把我们送回到前线吗?那是不可能的。一个浑蛋的德国军官似乎已经被这里的轻松气氛冲昏了头脑,他还是机械地用以前的惯例向大家发出集合的命令,他向我们这帮已经成了战俘的德国士兵大喊道:&ldo;现在拿好你们的武器!&rdo;
他的命令随即招致了一阵哄堂大笑。
这种情况让那些美国人感到愤怒,他们走到了外面向我们吼叫着,这样的情况让我们感到更滑稽了,但还是要忍住自己不至笑出来。那个刚刚犯了错误的军官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正在那里立正站好等待着那几个美国军官的训斥。3个美国军官正在向他大声地抗议着,而那个德国军官已经早就羞得面红耳赤了。
过了一会儿,我们这些战俘排着长队准备体检。一些人在体检后被送往了医院,另一些人则被组织起来去清理德国各地的废墟。有一个专门的士兵管理和身份识别委员会在负责每一个士兵的个人情况鉴定。这些委员会往往由各个盟国的军官所组成,其中有加拿大人、英国人、法国人和比利时人。我的文件被交给了一个法国军官,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两次,然后他又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接着他用德语对我说:
&ldo;这里是你的出生地吗?&rdo;
我回答道:&ldo;是的。&rdo;
法国军官嗯了一声。
于是我用法语说道:&ldo;是的。我的父亲是法国人。&rdo;
我现在的法语和我那时在切姆尼兹兵营的德语一样糟糕。那个法国军官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再次用法语开口了。
他说:&ldo;你是法国人吗?&rdo;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在过去的3年,那些德国人一直让我相信自己是德国人。
我于是只好回答道:&ldo;我认为是的,上校先生。&rdo;
那个法国军官问我:&ldo;你认为是的,这话什么意思?&rdo;
我感到有些尴尬,没有作答。
那个法国军官接着问我:&ldo;你和那帮家伙在一起干什么?&rdo;
我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只好说:&ldo;我不知道,上校先生。&rdo;
法国军官对我说:&ldo;别用德语叫我上校先生,用法语叫我上校先生,现在跟我来。&rdo;
他站了起来,我跟着他走着,我注意到了此刻霍尔斯正在看着我。我向他挥了挥手轻声说:&ldo;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我马上回来。&rdo;
那个法国上校有些恼怒地问我:&ldo;你在和谁说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