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绾明白了,今日太后宣自己入宫,不单是请安这么简单。姜荀回来后必被封为太子,那自己不就晋升为太子妃?太后娘娘这是有意敲打她,要自己早日适应太子妃的身份。
季绾不敢推辞,在案前乖乖坐好,翻开一本册子认真批注起来。太后起身捶着脊背,说:“哀家先进去歇息片刻,不准偷懒一会来检查。”
季绾哪里敢偷懒,她第一次看宫中账目,只觉得头大。等看完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太后娘娘翻看批注的密密麻麻的账目,边看边说:“第一次做成这样不错了,有读过书的底子就好,嬷嬷教起来也容易些。”
季绾知道太后娘娘是在安慰自己,她揉着酸痛的脖颈,小声道:“还有许多搞不明白的地方。”
出宫时又飘起了雪,白雪覆宫墙,肃穆的皇城透着一股威严之气,季绾有点心慌。她没坐轿辇,步子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季绾环顾四周,只见玉宇琼楼,廊下飞雪,这就是她下半辈子要生活的地方吗?季绾只觉得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她想做好,做的更好一点,以更加挺拔的姿态站在姜荀身边。
她的身后跟了几个面容严肃,一丝不苟的嬷嬷,一看就是宫里的老人了,身上透着一股不易亲近的冷漠。
这是太后娘娘指派给她的人,季绾想起太后娘娘说的话: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她们会一一教你。皇宫看上去光鲜亮丽,苦楚只有进来的人才知道。但日子再苦,有携手一生的人相伴也过得下去了。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浩荡的冷风吹过一眼望不到头的宫巷,发出呜呜的声响。季绾站在尽头,洋洋洒洒的雪花落在大红雪批上,身后的玉蓉嬷嬷道:“王妃若是想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季绾摇头,自嘲地笑了。她早就断了自己地后路,早些时候若她坚持离开,姜荀想必是拗不过的。现在她更加不会走了,为什么呢?大概是不忍心独留他在这里吧。
皇宫再冷,有季绾陪着,姜荀也能暖一点吧。
快到宫门时季绾遇见了一个亲戚,淑妃娘娘。一帮嬷嬷里面玉蓉资历最深,她总是板着一张脸,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她最先提醒季绾:“人心隔肚皮,王妃小心些好。”
淑妃侯在东司门许久,手中的暖炉早就凉透了,她远远看见一行人走过来,叫住季绾问:“是广安侯府的大姑娘绾绾吗?”
季绾得了玉蓉嬷嬷提醒,不自觉长了个心眼。她没见过季淑这位姑母,有了和惠郡主、二婶秦氏在先,只觉得侯府众人接近自己都存了点其他的心思。
淑妃年过三十,保养的却极好,她身穿一袭紫色流云华服,人如其名是一位端庄温柔的妇人。
既然碰了面,就没有不打招呼的道理。季绾先行礼道:“臣妇季绾,见过淑妃娘娘。”
“不必和姑母这样见外。”淑妃上前拉起她的手,说:“我久居深宫见不到家人,得知你嫁入王府早就想唤你过来瞧瞧。只是一直拖着就拖到了今日,侯府一切都好吧?”
淑妃真挚的语气叫季绾讨厌不起来,二人找了处地方坐下,季绾同淑妃娘娘说了侯府近况,说及季老太太时,淑妃止不住地用帕子揩泪。
“这宫里实在无趣得很,若你以后能常来同我说说话,也算解了我的心病了。”
季绾拿捏好度,没立刻答应下来,只说:“宫里规矩多,臣妇也不能随意出入。淑妃娘娘安心修养,得空我会来看望的。”
回府的路上,玉蓉嬷嬷刻板的面上露出点欣慰来,“王妃做的不错,这深宫里对谁都要存个心眼。太后娘娘就怕你心软经不住旁人蛊惑,如今看来王妃也是个有主意的。”
季绾被夸的一愣一愣的,这话从一脸刻板的玉蓉嬷嬷嘴里说出来,怎么着都觉得奇怪。季绾虚心道:“嬷嬷提醒的也不错。”
季绾在府里整日被一帮嬷嬷耳提面命,后宫账目,礼册,宫规宫仪不带重复的。忙起来日子也过得飞快,年关将至,淮南王出征辞州,首战告捷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传遍大街小巷。
这个消息无异于给购买勾股债的人吃了一剂镇心丸,连崇康皇帝上早朝时都和颜悦色许多。京中茶肆酒楼里热闹如常,论起政事来一个赛一个的有见解。
“这打仗还是得靠淮南王,淮南王这些年征战四方就没输过。”
“要我说呀,这淮南王哪里都好,就是名声不好。这风流浪荡的性子也不知道改没改?来日若登上高位,顶着浪子的名头成何体统?”
“据说成婚后就改了。所以说男人还是得娶个厉害的媳妇。那广安侯养女,看上去娇娇弱弱的,没想到挺有手段,将淮南王治的服服帖帖。”
……
这日季绾看完账目,只见碧莲小跑进来,一脸雀跃说道:“王妃,有位从辞州来的大人求见,已经侯在正厅了。”
季绾一听是从辞州来的,赶紧换了身衣裳出去迎接,那人见季绾过来,行了礼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由下人呈给季绾,说:“王爷刚到辞州便迅速整顿队伍,集中兵力攻陷了敌方粮仓。不给敌人喘息的时间,隔日又活捉了弩羌将领,现在弩羌就是一盘散沙,伤的伤逃的逃。”
“属下走时王爷说了,不出半月弩羌必定归降。现在只怕弩羌已经支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