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眼觑万俟清的表情,却出奇地发现师父并无任何诧异或不悦之色。
万俟清俊伟容颜止水不波,似是早已料到顾逸会提出这个要求。
他沉稳而又极其耐心地,一字一句道:“代价呢?顾逸他愿意为此付出什么?”
公仪休犹豫半晌,这次倒不是因为他缺乏勇气,而是因为即将说出口的话石破天惊,更会影响南北未来局势。他虽为主掌时局的一言堂主,兰陵策士之首,亦不得不谨慎斟酌用词,以免有任何扭曲顾逸的原意。
而万俟清亦是耐心地等着他,并无半分不耐。
公仪休清了清嗓子,一边回忆着顾逸当时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情,一面一字不漏地复述道:“少师说,若师父首肯此事,若将来南北一统,天下归一,他会将辅政一职让给师父,退出朝局江湖,永不再涉。”
万俟清本已端坐于椅中,听得公仪休将顾逸的这番话传达得如此清楚明白,忽然蓦地起身,直走到了堂中去。
而一旁的墨夷明月,已然全身大震,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对于顾逸认识不深,只知道南北动乱之际,顾逸提三尺镂月力挽狂澜,出而清宁天下,而后急流勇进,铁腕对门阀施行打击,兼推行土断。这样一个锋锐之极的人物,竟会提出让天下之议,在他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公仪休惴惴不安地立等师父的答复。
他身为一言堂策士,所经历的江湖朝廷谈判不下百次,而这一次,却是他策士生涯中最为奇妙诡谲的一次。
两大宗师对弈天下之局,而所下之注竟然是他的师妹阿秋。
他看不到万俟清的反应。但平心而论,自己若是师父,则必然会答应顾逸。
顾逸并不是要阿秋倒戈叛出兰陵堂,他只是要将她认在自己名下。
而这回报丰厚得无以复加,等于顾逸自愿放弃未来天下第一人的权位。
能用一个承诺迫得少师顾逸退出江湖,这会是南北任何一方豪强势力都所乐见的。
堂内静得几乎可听见公仪休和墨夷明月的呼吸声。
万俟清终于抬起头来,却只凝视着中堂的那副画像。
那幅画公仪休小时曾经在师父案头见过。画中人面目未全,看身形是一名持轻纱而起舞的佳人,姿态飘逸,将翱将翔,笔意有高古游丝之妙,人物有曹衣出水吴带当风之韵。
但后来,他再未见过这幅画,更不知师父有否画全。
中秋宫宴之前,他曾数度回来松雪堂,那时的中堂并不是这幅。因此,这必然是中秋宫宴上师父负伤回来之后,再换上去的。
小时候他不知师父画的是何人。一言堂一脉,都精通琴棋书画,更讲求下笔有真意,即便是写意,也必胸中先有真象在,因此师父断不可能是随意涂抹之。
要么,是心中有象,要么,是眼前有人。
而现在,这画他一看便明白了。师父当年画的是白纻舞姬。女子手持白纻俯仰引送之态,就是阿秋那出《白纻》之中的舞姿。
而这一代的首席白纻舞姬,就是阿秋。想必这就是师父将此画找出重新挂起的原因。
万俟清霍然转过身来,双目亮起:“顾逸给出的,是我无法拒绝的提议。”
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