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悄然而逝,静谧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没有泛起一丝波澜。天还蒙蒙亮,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那黯淡的晨曦微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在地面上。刘海中就跟屁股着了火似的,火急火燎地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一番,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便裹紧棉衣,匆匆往厂里赶去。一路上,寒风呼啸着灌进他的衣领,冻得他直打哆嗦,可他浑然不觉,满心都是即将扳倒陈超的亢奋与急切。
到了厂里,四下里还静悄悄的,仅有几个早起打扫卫生的工人在远处忙碌,身影在朦胧晨雾中若隐若现。刘海中贼头贼脑地瞅了瞅四周,确认无人留意自己后,怀揣着那封精心准备、满是污蔑之词的举报信,像个心怀鬼胎的窃贼,蹑手蹑脚地朝着举报信箱走去。他的手颤抖着,那不是因为冷,而是被内心汹涌的期待与恶毒的算计激荡得难以自持,当信纸滑入信箱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陈超被当众揪出、声名狼藉的画面,忍不住低声咒骂道:“哼,小子,你平日里仗着点本事,肆意欺压我,今儿个就是你的死期,我倒要看看,这下子你还怎么翻身!”那声音因激动而变得沙哑、扭曲,在空旷的走廊里幽幽回荡。
不多时,杨厂长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办公室,他刚在办公桌前坐下,目光便被桌上单独放置的一封信吸引住了。这信摆放的位置太过突兀,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其实,杨为民早有安排,暗中叮嘱过秘书,若是有关于陈超的举报信,务必单独分拣出来呈给他,只因陈超身为负责技术的副科长,在厂里地位举足轻重,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谨慎对待。杨为民皱着眉头,伸手拿起信,展开信纸,逐字逐句读了起来。当瞧见信中言之凿凿地指控陈超收受金条,还指明金条就藏在家中时,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密布阴霾。在这厂里,贪腐受贿可是大忌,一旦属实,影响极其恶劣。杨为民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叫来秘书,语气冷峻地下达指令:“去,通知保卫科,立刻派人去陈超家里搜查,务必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此时,陈超才刚踏入厂门没多久,正跟几个相熟的工友热络地打着招呼,分享着昨日生活里的趣事,脸上还挂着轻松惬意的笑。突然,保卫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他围拢过来,为首的队长一脸严肃,高声喊道:“陈超,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陈超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旋即换上一副惊讶万分、满是委屈与愤懑的神情,提高音量质问道:“又要翻我家?上次你们毫无根据、大张旗鼓地翻腾一遍,最后啥都没找着,可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平白无故坏我名声,这次又是这般无中生有的污蔑,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我告诉你们,我身为负责技术的副科长,肩负厂里诸多重要事务,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我正常上班,耽误厂里的技术推进,要是因此出了岔子,导致生产延误,这责任谁担得起?哼,我严重怀疑你们别有用心,是不是跟敌特有勾结,蓄意破坏厂里工作!我定会请求上级组织彻查此事,还我一个公道!”陈超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掷地有声,有理有据,唬得保卫科众人心里一阵“咯噔”,头皮发麻。
保卫科的负责人面露尴尬,挠了挠头,硬着头皮解释道:“陈副科长,您别生气,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按规章制度走流程,还望您配合,别让我们为难。”可那底气不足的语调,在陈超凌厉的目光逼视下,显得愈发苍白无力,周围工友们也纷纷投来疑惑与同情的目光,窃窃私语之声渐起,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陈超冷眼扫过眼前这群唯唯诺诺、如临大敌的保卫科人员,那眼神好似寒夜中闪烁的利刃,锋利且冰冷,带着十足的威压与不屑。他微微抬起下巴,挺直了腰板,身姿挺拔得如同苍松傲立,语气森冷而决然地开口道:“哼,我陈超自打进了这厂子,每日兢兢业业、克己奉公,一心扑在工作之上,行得正、坐得端,像收受金条这般腌臜不堪、见不得人的事儿,我陈超就是想都未曾想过!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亮堂得很呐。”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目光愈发犀利,仿若要穿透众人的面皮,直窥其内心,“可瞧瞧你们,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一次次拿着这无凭无据、捕风捉影的荒唐罪名来折腾我,真当我陈超是好欺负的软柿子,任你们拿捏么?”
众人被陈超这番义正言辞的数落说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低着头,活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陈超见状,冷哼一声,继续道:“哼,既然你们如此执着于这场闹剧,那我也不与你们白费唇舌,多说无益。此刻,我便直接拨通工业部王部长的电话,把这前前后后、是是非非,原原本本向他说清楚,也好让上头知道知道,你们在这厂里都干的什么糊涂事儿!”言罢,他昂首阔步向前迈了一步,那气势仿若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目光如炬地逼视着众人,“怎么,你们还想阻拦我不成?”
带队的那人本就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一听“王部长”这三个字,恰似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瞬间脸色煞白如纸,毫无血色。豆大的汗珠不受控制地从额头涌出,先是细密地布满额头,而后如同决堤的洪水,噼里啪啦地滚落而下,划过脸颊,滴落在衣领之上,瞬间洇湿了一大片。他抬手慌乱地擦拭着汗珠,那只手颤抖得如同深秋里飘零的落叶,嘴唇也哆嗦着,勉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得尖锐且发颤:“陈……陈科长呐,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呀,我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阻拦您呐。我们,我们就是一群奉命行事的小喽啰,上头让干啥,我们就干啥,真不知道这事儿里头的弯弯绕绕,对不住您呐,您……您请,您请便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