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悉方位的我正在那大房子里徘徊时,母亲阿高突然从走廊的拐角处跑了出来,像要拦住我的去路似地叉着两腿站在了那里。这个疑心忒重的残废老婆婆,好像是在怀疑我在房内巡视什么,但是,一听我问冼漱间,她终于放心了似地,说道:&ldo;啊,洗脸间啊&rdo;。把我从后门口带到了井边。
洗完脸,我突然想起昨晚听到的那痛苦的呻吟声和与其相关的仓库中的双生儿,想看一眼深山木君窥视过的围墙外的窗户,倘若碰巧,说不定连体儿会出现在那窗口。
我就在那么着,假装散步,若无其事地潜出宅邸,沿着土墙,向后面绕去。外面是凹凸不平的大石头子路,除了一点点杂萆外,没有一棵像树的东西,给人一种过份荒芜的感觉。
不过,在从正门到仓库背后的途中,只有一个地方,恰如沙漠绿洲似地,茂盛地生长着一圈树木,分开树枝向里窥望,其正中间有一眼古井,配有长了苔衣的石头井框。现在不用了,但在这凄凉的孤岛上,无疑是个过于豪华的水井。很久以前,说不定除了诸户宅邸之外,这儿还有别的房子。那就不去管它了。
不一会儿,我就来到了那可疑仓库的正下方,因为是挨着长长的土墙盖的,所以,就是在墙外边看,也是极近的。正像预期的那样,仓库的二层有个向后的小窗子开着,就连嵌着铁棍子都如那日记中写的一样。我满怀喜悦,仰头望着那窗子,耐心地站在那里。朝日红红地照在斑驳的白墙上,四溢的海的气息微微扑鼻。一切都是那么的明快,怎么也无法想象在这仓库里住着那奇特的人。
但是,我看见了,刚往旁边看了没一会儿,突然一回首,就发现窗子的铁栏栅后,并排着胸部以上的两张脸,四只手正抓着铁棍子。
一张脸是铁靑色,颧骨耸立的丑陋男人,而另一个,虽然没有什么红色,却是个皮肤细腻的白白净净的年青女人的脸庞。
少女那睁大的眼睛同我向上看的眼睛目光一相遇,她就表现出了一种像是不能让这世上的人看见似旳奇怪的害羞表情,像要躲藏起来似地把头转向后面去了。
但是,与此同时,你说是怎么回事呀,我也竟然一下子涨红了脸,不自觉地把目光移了开来。我呆傻地突然被连体儿女孩的异常美丽所击中,不知不觉地欢喜起来。
第28章三整天
如果像诸户想的那样,他父亲丈五郎就是一个比他那身体的丑陋还要更加不是东西的鬼畜牲,是这世上无以伦比的、极大的恶人,为了成就恶业,怕是连顾及至爱亲情的时间都没有了。另外,道雄那方面,也已是多次述说的那样,绝不把父亲当父亲,甚至正准备揭露他父亲的罪行。这一对世上少见的父子,在同一个家里碰面,终于出现了那么可怕的裂痕是极其正常不过的。
平静的日子,自我们上岛后仅仅持续了三天。第四天,我和诸户已经陷入了连交谈都不可能的状态了,并且,在那同一天,还发生了一件悲惨的事:岩屋岛的两名居民,好像是遇到了恶鬼的诅咒,在那个吃人的洞穴‐‐魔鬼的深渊变成了藻屑,永远地消失了。
但是,在那平静无事的三天里,也不是没有值得记录的事儿。
其一是关于仓库中连体儿的。我在诸户宅邸度过最初一夜的第二天早上,隔着土墙看见了仓库窗子里的连体儿,被其中一方的那位女性(也就是日记中的阿秀)的美貌所打动,这正如前一章里写过的那样。但是,即使是不寻常环境揭示出了那残废姑娘的美丽,我仍感到隔墙一见的印象,那么强悍地攫取了我的心,绝不仅仅是件平平常常的事情。
正像读者也知道的那样,我把全身心的爱都奉献给了已故的木崎初代,甚至吞吃了她的骨灰。和诸户一起来这个岩屋岛不也只是为了弄清初代的仇敌吗?这样的我,就为仅仅看了一眼的、并且不幸残废的姑娘的美丽所打动,换言之,就是感受到了爱情,是觉得眷恋。是的,我坦白,我是对那残废的阿秀姑娘感到了眷恋。啊,这是多么地无情无义!刚刚上岛,什么都还没干,竟然就恋上了另一位残疾姑娘,我不也成了极卑鄙的家伙了吗?当时,我如此这般地自己羞辱自己。
但是,不管怎么于心有愧,恋爱的心却是无可动摇地实实在在。我一边这个那个地制造什么借口,向自己的心辩解,一边只要有空闲,就偷偷地溜出屋子,转到那仓库的后边去。
然而,在我第二次去那里时,那是我最初隔墙看见阿秀那天的傍晚,却发生了一件令我更为受窘的事。那就是,我当时弄明白了不是我单方面,阿秀那一方面也爱上了我,真是多么命中注定的事啊!
在黄昏的霭雾里,仓库那窗子像张大着的黑嘴,我站在下边,耐心地等待姑娘探出面颊,等啊等啊,等了又等,老也不见有什么影子出现在那窗内,急得我像不良少年似地吹起了口哨。于是,像是随意躺卧突然一跃而起似的,阿秀那白净的脸庞闪了一下,转瞬就又好像被什么牵引着似地,缩回去不见了。
虽然只是一瞬间,我却没有看漏阿秀的脸冲着我欢窨地微微一笑。并且想象着她在说:
&ldo;阿吉他嫉妒,不想让你窥视阿秀呢!&rdo;
我不由得感到心里痒痒地发酥。
即使阿秀把脸缩回去了。我仍然不想离开那里,恋恋不舍、盯盯地仰望着那同一面窗户。不一会儿,有个白色的东西从窗户朝着我飞了出来,是个纸团。捡起落在我脚边的纸团展开来一看,是一封铅笔写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