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鹤单手握住她乱动的两只手腕,很轻缓地压在床头,动作缓慢优雅。他又低笑一声,在落吻前开口,“太遗憾了宝宝,我一直都是这样。”窗外黑了天。室内没开灯,窗纱留了一条细缝,她隐约看见路灯下纷飞的大雪。但皮肤感受到的,却只有滚烫的融雪。潮水涌来,润湿了柔软的绿裙子。像是猝然到来的,昏昏然的,让她脑中一片空白的春天。混沌间,她恍然想起,自己好像在什么时候感叹过。她好像从遇上裴知鹤开始,才知道自己这么爱哭。傍晚到天黑,再到天色微白。她才迟迟明白过来。当时自己感叹的这句话有多天真,就有……多精准。有的老男人,在这种事情上的兴趣。一点都不像他看上去那样光明磊落。-江乔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就像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睡着的。明明有意识的最后一秒,还在祈祷自己能看见明天的太阳,等到真的醒了,却因为脑子里存档的某些声音社死到爆炸。只是哭……也就算了。她都怀疑裴知鹤是不是给她下了什么蛊。很多话……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怎么可能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饿不饿,起来喝点粥。”江乔猛地睁眼。被床头灯的柔光晃了一下,她隔了一会才看清坐在床头的裴知鹤。他换了身质地柔软的真丝睡衣,发丝清爽,慵懒撑在她的枕边,垂眸看着她。“宝宝?”她的脸彻底爆炸,红透了。好想死。声音的记忆比图像更还原。她一听就不受控制地想起不久之前,他就是故意用这道温柔低冽的声线,贴在她耳边诱哄。像话吗。这么正经职业的男的,居然这么会喘?偏偏她最受不了这个声音,裴知鹤也发现了她受不了,故意地压低声音叫她这两个字。故意放得低缓。用一种堪称残忍的温柔,碾过她每一丝残存的理智。然后。不知道道貌岸然的老男人失策。真的失策。刚刚她就不应该睁眼的。如果一直忍住不睁眼,她就可以继续装睡。能装到什么时候另说,总之能拖一会是一会。反正,都好过她现在卷在被窝里,和一边坐着的裴知鹤尴尬对视。更准确地说,尴尬是她一个人的。裴医生淡定如斯。金丝边镜片通透皎洁,从昨天的限定卑劣中恢复如常,温柔得像是四月湖岸的柔风。如果不是她只用腿勾了下被子,就感觉浑身都酸软到要散架了,绝对会以为是她做了梦。很限制级的……那种梦。裴知鹤靠在床头,映着台灯一圈柔柔的暖光,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会。像是看懂她已经羞愤欲死,不熬到最后一刻绝不起床,才笑着俯下身,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腰。“还很难受吗?”江乔的被子拢得更紧,向一边龟速挪了挪。“要不让我看看。”裴知鹤只是作势要来掀开,她就又要炸了,“不用不用……真不用,我们年轻人的恢复速度都很快的。”想要证明自己,她火速从被窝里坐起来,又皱着眉歪回去。可以,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连嗓子都哑了,说一句话掺着好些沙沙的杂音,充血的喉咙被扯着痛。江乔被自己的声音臊得无地自容,恨不得原地消失。现在想想,她都被哄着说了些什么啊……叫他名字,叫他先生,还叫他……老公。一遍遍地说爱他,很爱很爱他,全世界最爱他。以前还以为,裴知鹤是全世界除了外婆,最舍不得她哭的人。没想到,她被骗得彻彻底底。很多东西根本就不用说,她完全感觉得出来。有些道貌岸然的老男人,是有……多喜欢她掉眼泪。脸上当然还是那副,她无论看多少次都要恍惚的温柔。然后。一边吻着她被泪水和汗珠沁湿的侧脸和耳垂,一边像摸小动物一样,掐住她的后颈。像哄睡一样低声问她,宝宝怎么这么娇气,哪里都爱哭……真的很想死。被自己惨的。她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被裴知鹤的外表欺骗,觉得他真的是人畜无害的男妈妈。男妈妈才不会用指腹蹭着她红肿的眼睛任她哭,也不会天都亮了,还不让她睡觉。裴知鹤在床头看着她,黑亮的眸子微扬,不发一语。“真的不用,我好得很。”江乔怕他真要上手亲自检查,强行唤醒自己还没从混沌里恢复过来的脑子,费劲巴拉地想理由,“而且,你又不是那……那种科室的医生,你也不懂吧。”裴知鹤轻笑,弯起细长的手指,轻轻蹭了一下她泛红柔嫩的脸蛋,“我是大外科出身。”大外科。她前两天才从论坛上听说过的词。什么都要学,什么都要上手,几个主要的科室都要实习过一轮。即便最开始选的学生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但因为培养成本太高,学业太重,没几个人能坚持下来,已经被陆续淘汰了,只有几个很老的欧洲医学院还在坚持。脑子好用了不起啊。江乔破罐子破摔,眼角因为羞恼泛红,“……总之就是不行。”给看是不可能给看的,索性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没看见,爬起来去端粥。她慢腾腾移动了几步,才发现自己天真。不只是皮肉痛,连小肚子……都有些难以言说的酸胀。这种感觉,和平常偶尔运动后,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感觉完全不同。后者只是外面一层肌肉的酸爽,而前者则是从内部给她的教育。无端端的,她又想起自己之前天真无邪,在某红色软件上搜年上恋人的优点。其中有一条是,年上的恋人成熟稳重,有年龄差带来的信息差,能在日常生活中教会你很多东西。真的很真,如假包换的真。比如裴教授就是一位非常尽责的好老师,言传身教,让她永远记住了,人的七宗罪之一就是贪食。上头的时候有激素水平托底,只是有一会会儿的不适,等到第二天早晨醒来,贪心的小姑娘总会吃到苦头。而裴知鹤却神清气爽,连睡衣前襟的扣子也都系得规整,一下子从衣冠禽兽摇身一变,无缝切换到清冷温柔高岭之花。江乔简直没话说。强忍着怨气挪到裴知鹤旁边,被他扶了一把,连人带被子圈进怀里,下巴轻轻蹭了下她的头顶,很轻地吻了一下。裴知鹤拿过床头放的玻璃杯,仔细地试了试温度,递给她,“先喝点水。”江乔伸手接过来,这才发现,杯子里还很体贴地放了吸管。裴知鹤总是知道她需要什么,现在也是。不用她说,就已经提前帮她想到了,她的胳膊根本抬不起来。水是刚煮好的马蹄水,温度是熨帖的温热,清甜好喝。非常传统的做法,让她入口的一瞬间,都快忘了自己现在人在哪儿。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搞到的。但她只是恍了一会神,视线就被别的东西牵走了。——明显就不是她尺码的睡衣松松垮垮,袖子滑落,露出一截纤细柔嫩的腕子。还是那条她临出国前特意戴上的玉髓手链。但,手链之下,雪白无瑕的皮肤上指痕遍布。深浅不一的红色。大部分是。最靠近腕骨的位置几道泛紫的淤青,看上去甚是可怖。她皮肤薄,本身就容易留下痕迹,在家里磕磕碰碰时也会留下印子,倒真没有太痛,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