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江乔心里涌上一阵钝痛,下意识地飞快摇头。又强迫自己抬起脸,对着毫无恶意的赫尔曼挤出一弯甜笑:“……我,不想打探他的隐私。”她……不想知道。赫尔曼刚说。柏林医学院的喷泉池是仿照着罗马的特莱维喷泉建的,连许愿方式都一样。太有名的景点,连附带的传说都举世闻名。她知道的。这是专门用来祈祷暗恋成真的许愿池。抛三次硬币。。灰蓝色的眼睛在周围巡视了一圈,雪地里一切都是白茫茫的。园丁刚刚来给蔷薇根盖过棉被。顺便,还扫了扫周围一圈长椅上的积雪。椅背上有铜色的暗光闪过,江乔也注意到了。赫尔曼终于找到了可以介绍两句的东西,走近两步:“当时学校想要修缮校舍,园林景观维护资金不够,就想出来这么个主意。”“给校友会捐一万欧元,就能认领一条长椅,在椅背的黄铜铭牌上刻几行字。”两人都没有什么要紧事,便顺着枯萎的蔷薇花墙一路走,安静地看着长椅上的铭文。长椅上刻着的字有深有浅,看得出时间的痕迹。有的铭牌像是经过了许多年的风吹日晒,连凹下去的刻面都变平了。有的一看就是新的,字母的轮廓都清晰很多。江乔转过脸问:“这个牌子是会定期换的吗?”赫尔曼像是认真回想了一会,才答道:“大概是……十年?”一万欧元,买巴掌大的一块小誓言,放十年。然后换掉。像新陈代谢一样,被遗忘或者释怀。江乔感叹了两秒,专心致志地看。一下子,她就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古人喜欢用刻碑的方法留下纪念。的确是不一样,无论写的话是什么,用金属刻字这样的形式传达出来,都有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触动。纪念逝去的亲人和宠物,撞了大运才通过的博士毕业,家里的新生儿生日,xx和xx的金婚纪念日……诸如此类。江乔看得又哭又笑。直到看到最靠近喷泉的那一条长椅。铭牌上的字很浅。不知已经过了多久,才被路人的背磨到像今天这样模糊。斑驳不清。【希望我的小乔,永远幸福。】【——h】他放不下雪好像又下了起来。风从片片雪花的间隙吹进她的脖子,把她塞在围巾里的发丝吹得凌乱。长椅上还有些湿。江乔无意识地坐在那里,手指划过冰凉的黄铜铭牌,仿佛耳畔的声音全都消失了。眼中的景物也急速散去。雪变成了天地茫茫的背景板,整个世界一片空白,只剩她和身下的这把橡木长椅。和指腹下这块,因为马上就要到约定期限,将会被换掉的小牌子。【希望我的小乔,永远幸福。】她抬手,轻轻抚过这两行字。眼前像是升起了一片暖雾。赫尔曼没注意到她表情上的不对劲,顺了一下大衣下摆,随着她一起坐下,回忆悠远:“长椅捐献项目,大概就是知鹤刚来的那几年开始的。”“当时他特意认捐了最靠近许愿池的这一条椅子,整个组里的人都在起哄,说他一定是喜欢这个女孩喜欢得要疯了,才要加钱选在这里,好让许愿精灵天天看见他的愿望。”“知鹤写的是中文,没人看得懂,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懂了。”赫尔曼拢一把乱蓬蓬的灰发,揉了把脸。“后来还是我太好奇,在给他开完回国的送别宴会之后,拿起手机拍照翻译查了一下。”他望着落雪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真的会有年轻人的爱是这样,连根本不可能会被看到的表白,也含蓄到没有一个字和自己相关。”裴知鹤暗恋的人,是她。他一直放在心里,一刻也未曾忘记的。为之一次次破戒,失控,幼稚,冲动。明知只是心理安慰的玄学。明知对于心中所求并没有任何用处,还是虔诚许愿的白月光。是她。江乔的手凝在原地。眼泪说来就来,顺着烫热到要沸了的眼眶向下滚落,将冻到麻木的嘴唇泡得濡湿。刺刺的痛,让她的心也像是一起泡进了泪里,酸胀到难以呼吸。从结婚以来,他在所有人面前出演着一个爱她至深的完美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