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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那只老狐狸。

高川秀夫大佐那一次听到山木课长这话时，便了解了他的用意。让杨季轩每天看着同胞被拷打、被枪杀，而他却又有良好的待遇，那么他就会想到，这种强烈的比照比什么酷刑都有效。

小野田麟三郎当然不知道山木课长的主意，但他也猜到了。

如果杨说了，那大概会被尊为座上宾吧，说不定，仍然会被高川大佐尊为客卿。虽然再不会对他大意，也再不会让他有机会接触到机密了。

这些中国人，为什么都那么蠢？

小野田麟三郎不禁有些叹息。

岛田作输了？

和岛田作对弈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也是一副农民子弟的模样，真想不到居然能击败岛田作，就算是受五子棋，那少年的棋力也很了不起了。

岛田作有点垂头丧气。其实按年龄，他比那少年也大不了多少。但他被称为关西棋院的希望之星，和这个中国农家少年自不能同日而语。

&ldo;岛田，你的棋还得再练练啊。&rdo;

说话的是坐在岛田边上的木村又吉五段。木村五段年过五旬，是代表团里年纪仅次于小野田团长的人，一向有些倚老卖老。

&ldo;是。&rdo;岛田作垂下头，看上去几乎要哭出来了。这时，刘主任适时站起身，道：&ldo;感谢日本朋友的指导，这体现了中日两国人民的伟大友谊……&rdo;

仍是一些套话啊。小野田团长伸了伸腰。年纪大了，坐得一久腰便酸，所以在国内，小野田也已渐渐淡出。这次让自己带队来中国，一半是棋院尊老的关系吧，毕竟，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比赛以后是宴席，宴席以后是参观。他不禁有些苦笑。

本来以为可以自行活动，没想到每一步都安排好了。这也算中国的特色吧，对于中国人来说，安排你的一切，那也是一种友谊。

在代表团成员一个个离座站起，准备去赴红旗公社的宴席时，黄永卫很不满地小声对田书记道：&ldo;你怎么没关照过？怎么好赢日本朋友呢？&rdo;

&ldo;谁知道他会赢，&rdo;田书记有点委屈。今天，他已经被黄永卫第二次埋怨了，&ldo;他是大队里棋下得最好的，另外也没人会下棋了。再说，谁知道他还真能赢下来。黄秘书，不会犯错误吧？&rdo;

&ldo;难说。&rdo;黄永卫看看还有点颓唐的岛田作，&ldo;那日本朋友很不高兴，田书记，说不定你可犯了国际性的错误了。&rdo;

田书记的脸有些发白：&ldo;黄秘书，你可别吓我。&rdo;

&ldo;不是吓你，刘主任很不高兴。&rdo;

田书记忽然咬牙切齿地道：&ldo;杨国光这个小兔崽子，可真害死我了。&rdo;

杨国光这个小兔崽子倒没觉得自己害什么人。他虽然已站在一边，眼睛却仍然瞟向那一局棋。

宴席过后，由田书记带领代表团参观红旗大队的暖棚和水库。田里，正深翻了一次，放眼望去，倒很是整齐。红旗大队因为有一台拖拉机，也算实现了机械化。田书记在田头唾沫横飞地说了一堆，弄得那翻译几乎译不过来。

参观完田里，下面要参观一下农民家里。走进村时，小野田团长忽然用很标准的汉语对走在他前面的田书记道：&ldo;田桑，请问，杨季轩先生的墓在哪里？&rdo;

大概对这个日本人突然说出的标准汉语有点措手不及，田书记有点茫然，道：&ldo;什么？&rdo;

&ldo;四十年前，这里有一位杨季轩先生，请问他的坟在哪里？&rdo;

田书记茫然地小声对边上一个大队干部说：&ldo;喂，你知道有个叫杨季轩的吗？四十年前死的。&rdo;

那干部也有点莫名其妙，道：&ldo;姓杨？大队里有五家姓杨的。要说四十年前，就是那个汉jian分子家了，就他家在这儿住得最久。&rdo;

&ldo;杨国光？&rdo;

黄永卫走在刘书记边上，刘书记正背着手，没精打采地走着，连带着他也没精神了。听到田书记的话，他转过头来插了一句：&ldo;那个杨国光是汉jian分子？&rdo;

&ldo;不是他，是他爷爷，好像是叫什么杨季轩。原先在上海，抗日战争中死了埋回来。听说，杨国光他爷爷倒下了一手好棋，可惜是个汉jian。&rdo;

&ldo;就是他。&rdo;小野田猛地站住了，&ldo;田桑，告诉我，他的坟在哪里？&rdo;

那个大队干部看了小野田一眼，欲言又止地道：&ldo;早没了，1968年坟就被平了，现在哪儿还有？&rdo;他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日本朋友会那么关心一个中国人，好像，他来红旗大队就是为了寻找那个杨季轩的坟一样。

&ldo;平了？为什么？&rdo;

&ldo;他是汉jian。&rdo;田书记忽然冷冷地插了一句，&ldo;抗日战争时给日军做事。&rdo;

铁笼被打开了。

高川大佐弯了弯腰，走进去，坐在杨季轩对面，笑了笑：&ldo;杨，现在还好吗？&rdo;

杨季轩抬起头，看了看高川大佐。他虽然神情有些颓唐，但目光仍然明亮。

&ldo;很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