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可不知为何,她反而安心。毕竟有时候她真觉得范范缠着白薇聊天很吵。
&esp;&esp;辛楠简单安置了行李,来到衣柜前,生锈的链接贴片让门分外难开,她皱了皱眉,用力拉住把手,“吱呀“一声门开了,刚刚过分的力道让贴在柜门内侧的镜子随之晃荡不安,随后渐渐停下,锈迹斑斑的镜面映射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esp;&esp;她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眉眼不见任何爱意的踪迹,冷漠的表情显得整张脸了无生趣,几乎不似同龄人。
&esp;&esp;她牵动面部皮肤肌肉,下一秒立即堆上一个甜美的笑容,和那些大学生网红在自己社交媒体post的笑容如出一辙。片刻之后,她又有些不满意地耷拉下嘴角,看见镜子中浑身棱角锐利无比的自己,方才那不适的感觉才终于趋于平和。
&esp;&esp;很烦。她真的很讨厌自己笑起来的样子。
&esp;&esp;辛楠低头一颗颗解开自己身上的毛衣纽扣,褪去毛衣后用衣架小心挂进柜子时,看见上面紫色标签上的花体,目光里夹杂着几分不屑,仿佛刚刚在校门口低头时露出的羞态都是一场骗局。
&esp;&esp;紫标的ralph&esp;uren。
&esp;&esp;她之前就打开手机软件一顿查询,发现他赔的那几件针织毛衣如果卖掉至少能换六万,是她同时给好几个学生补习一年才能赚到的钱。
&esp;&esp;像是嫖资。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贱得像是被老天扇了一巴掌。
&esp;&esp;忍不住自嘲——辛楠,你到底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esp;&esp;明明你过去还觉得,美貌是你最不值得一提的筹码。
&esp;&esp;她从小洞察力就比普通小孩强,六岁的时候她就依靠着察言观色总结出哪些亲戚不喜欢她,之后除了过年团聚的必要场合都老死不相往来。
&esp;&esp;很多人都说,辛楠你真是敏锐。
&esp;&esp;她的确敏锐,敏锐到即便第一次见面魏寅对她言辞不善,她也依旧能清晰捕捉他眼底的几分兴致,只是那时的她不敢赌这份兴致到底能勾几分魂,也不屑与用自己尚且年轻漂亮的这张牌去引诱一个大自己十几岁的人。
&esp;&esp;她一开始对魏寅确实存在非常复杂的感情。
&esp;&esp;一方面是无法忘怀十七岁时他在北京雨夜里递给她的那把伞;一方面又认为他是个年少风流成性的富二代,现在年纪见涨了来跟她个还未出入社会的大学生摆架子,凭什么。
&esp;&esp;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esp;&esp;或许第一次是在那家高级酒店,她第一次站在了自己以前从未占有过的高度,发觉芸芸众生不过如此,所有人都像是被拆解的笔画般渺小。她终于明白整个世界都匍匐在脚下的快慰,这个世界好残忍。
&esp;&esp;辛楠承认她动摇了,她输给了那个爱和自己谈论媚俗言情小说的高中同桌,发现其实自己也从骨子里就刻奇。
&esp;&esp;原来她没那么清高。
&esp;&esp;也就是这一刻,她想给自己一条退路,一座走投无路时还能依附的山峦。于是她故意喝多借着酒胆得寸进尺,先是旁敲侧击他的感情状况,后来在酒店套房里卖可怜让他留下,为的就是试探他的底线,自己究竟能够被容忍到何种程度。
&esp;&esp;他果然上钩,觉得她有些可怜。辛楠已经满足,只要心存半分怜惜就已经足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她有这个自信。
&esp;&esp;唯一失算的一次,是冒雪去给赵泽新买药那晚,她的确没有想到会遇见魏寅,一时跟自己赌气,连带着对他态度也不好,本以为他会生气抛下她不管,没想到他还是带她去了医院。
&esp;&esp;她问他为什么,他却讲起了几年前北京的那场雨,说曾经有个穿着校服的姑娘敲响了他的车窗。
&esp;&esp;她也是从这里发觉,也许自己对他来说,的确与旁人有几分不同。
&esp;&esp;或是源于见色起意,或是始于同病相怜,答案都没那么重要,她想要的只有结果。
&esp;&esp;于是她又开始演戏,诚恳地招供自我,把之前酒店的故事全当作冲动犯傻,又谢谢他在一个雪夜让自己变得清醒。
&esp;&esp;好,他又一次上当了。果真把她当成一个死要面子的矛盾小镇女孩,给了她叁分动容。
&esp;&esp;面对魏寅,辛楠从不会去使用太高级的手段,她要的是恰到好处的青涩与笨拙,毕竟有时候不掩饰目的反而更能凸显单纯。
&esp;&esp;辛楠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天真女孩,过去她的确靠着一份倔强生存,拼死拼活以为自己足够努力就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是她得到了什么?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不被人尊重。被亲生父亲抛弃,面对重要亲人的逝世只能袖手旁观,被初恋家长扇耳光还只能低头道歉;上大学后舍弃所有社交打工,被生父纠缠着要钱,被同学嘲笑家境,甚至住在糟糕的招待所都要担忧自己的生存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