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看他,装作睡着了。何江晏自然知道他没睡着,只不过不敢面对他了罢了,正好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又陷入了深深沉默中,可柳州安竟真就这么睡着了。何江晏等了一会,听到他呼吸均匀的呼吸声,才悄悄探头去看他。微弱的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高挺的鼻子与幽深的眉眼,如此近的距离去瞧更完美了,他伸出手轻轻触摸着他的鼻梁。他钻进柳州安的怀里,将头靠在他的肩窝里,终于觉得自己脚踩在了实地。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山林里鸟鸣声不断的时候,柳州安才悠悠转醒,下巴上有头发挠着他,他偏头看去,一颗圆圆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胸膛上。他瞬时就不敢再动了,怕把何江晏弄醒了。若是日子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可还有元历这些人,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吃苦就算了还要跟着他们打仗吗。柳州安皱眉盯着胸膛上的这颗小脑袋,真想敲敲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元历皇室当初那么对待他,他居然还同他们在一处。余光里那颗脑袋动了动,拉回了他的思绪。“醒了?”他抬手揉了揉何江晏的发顶。“怎生醒这么早,再睡会。”何江晏本就是中途醒一下,他总是能睡多久就睡多久,当即蹭了蹭柳州安又迷迷糊糊睡过去。柳州安轻笑一声,这一点倒没怎么变,就爱睡懒觉。说来,自己还是这些年两难何江晏也就只能认命给他当“下人”,毕竟俩人的关系已经同以往不一样了。他觉得自己得宠着他,以补偿他抛弃他的这三年。一天天的过得飞快,还有两日就快到柳州安生辰了,何江晏想该送他些什么呢,长寿面是不是会太老套了,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殿下,护国公与都督请您过去。”在何江晏还在晾衣服时思考时,外面有人通传。“嗯,下去吧。”又有何事?平日里能叫他去的事很少,想必又是什么大事要变动。何江晏去了,才发现不止庄启烈和邰肖云在,邰徽和邰荆还有几位他很少见他们回来的人也都在。心上当即咯噔一声,他预感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参见殿下。”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免礼,有何事吗。”何江晏落座后,目光落到邰肖云手中拿着的一封信上。“殿下,我们的人,在各部已架空了大部分光朝的实权,如今将士也悄悄偷进皇城潜伏数日,明日就直取皇城,就如当年元历被攻下一样,给他们还回去。”“而且,摄政王也还在我们手上,就算利用不了,光朝也少了一个可以与我们抗衡的主心骨。”“今晚殿下就与我们一同动身,还请殿下准备一下。”岐周山的将士何时转移进了皇城?是了,不止岐周山,还有地方的将士。但是,柳州安是因为来找他才离开的皇城,他们这样是不是算利用了自己,何江晏有些恼火。”为什么不事先同我说?那么,现如今也没有和我说的必要吧。”何江晏这话算得上不讲理了,但众人也是有愧在先。“抱歉,殿下,您从前也不爱听这些,而这次也确实是有些仓促。”“罢了,你们安排吧,我累了。”何江晏转身就离开。他该如何同柳州安讲明,他是光朝摄政王,当今圣上是他的亲哥哥,若是知晓了他会怎么做?会直接冲回皇城保家卫国吗,可他们这么计划,肯定就不会放柳州安走,他回皇城肯定艰难。自己是……元历皇子,他又会如何选择。何江晏脑袋快炸了,丝毫没有看路,竟随着习惯一直走神走回了屋。柳州安只瞧了他一眼,就知道出大事了,但是天大地大,哪有何江晏重要。他靠近他,拉住何江晏冰凉的手,两个手费力动了动给他捂手。何江晏这才抬眼看向他,却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就说,对我有什么怕的。”柳州安不甚在乎说着,专心给他捂手。“他们要进攻皇城了。”果然,柳州安一下就安静了。何江晏有些不安,悄悄去看他表情,只见他还盯着自己的手。“柳州安……”“然后呢,如果攻下了,会对皇兄做什么。”这个何江晏也不清楚,可他的沉默让柳州安以为他们要像他一样血洗皇宫。“为什么?明明那一切都是我做的,我人都在这了,为什么要冲着皇兄去?”柳州安第一次后悔,当时自己为什么血洗整个元历皇室。他攥着何江晏的手都用力了,何江晏有些吃痛,但是他没有动。“他们没说,不过估计差不离,如今皇宫禁军与皇城守卫军如何?”何江晏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矛盾了,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哪一边的了。他从柳州安的表情上意识到,估计不会太好。该怎么办?自己又能怎么办?自己只是不过是元历没有实权,没有话语权的皇子,又是光朝顽劣不堪的世子。这本该是自己在三年前选择时,就该预料到总要面对这件事。是他一直在逃避,这次还拖累了柳州安。这个计划估计在他一进岐周山就开始了,而他这段时间里只顾着何江晏了,柳州安懊恼想着。虽然他不是为天下百姓着想的好王爷,但皇兄他总不能不顾。他得回去。“何时进攻?”“明日,今晚就动身。”“好……你是不是也要去,把本王也带上。”何江晏不想他去,但也不能把他一个人强压着丢在这,那样太自私了,而且柳州安肯定不愿。“你回去,要如何做?””不想见血了……“这话说出来,连柳州安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从前嗜血如命的摄政王,不杀人就不痛快,疯狂到自虐的一个人,竟有朝一日会说出这种话。爱的力量是伟大的,能令一个疯了三十年的人,拥有正常的人性。“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杖就非打不可吗,若是归降本王承诺给他们正常的生活,或者分一个郡给他们?”柳州安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整整蛰伏了十二年,整个皇宫几乎没有什么人活下来,这般怎会轻易归降?我当年来的时候也问过类似的话,没用的。”柳州安不死心,他松开一直给何江晏捂着的手,其实他的手已经比何江晏的还凉了,他去找元历那帮人谈谈。“你现在去找他们,就不怕被他们战前祭旗?”何江晏看着他的动作,就猜到他的意图了。“那又如何?”柳州安头也不回。“那我怎么办。”何江晏震惊于他的话,难道柳州安不管自己的感受吗。他一直是自私的,从很久以前之前就是,从五岁那年见到一身轻甲紫袍浴血的柳州安的第一眼,他就赌他会心软,显然他赌赢了,获得了新生。又在一开始不停激起他的人性,示弱于他,一直都赢了。他过上了好日子,做什么事都随心所欲,又并不想什么都有柳州安,想要成长。在柳州安成婚时不开心,而在他看来柳州安是明明知道他不开心,还执意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