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泠本来想说她这压根就不是生气。但转念一想,他怕她生气也挺好,至少下次再做这件事的时候,心里还会掂量掂量。“不要嬉皮笑脸。”她顺势就演起了生气的状态,看着窗外一片春暖花开,嘴角上扬,但语气仍旧严肃:“好好养伤,不许在腹肌上留疤,我不喜欢。”又过了一阵,林意深终于办理了出院手续。出院后,先花了十天的时间处理了一下入院期间堆积的工作,才终于抽出时间到了厘城。时间已经到了四月中旬,白清泠的预产期就在五月,即便林意深当下还有很多事要做,但他确实是已经顾不上那些了。他来时没跟白清泠打招呼,推门进了房间,才看见白清泠正在午睡。她已经怀孕足八个月,肚子明显比刚来时那阵又要大了很多,四肢相比之下更显纤细,躺在床上都让人看着觉得脆弱又吃力。林意深想象不出来她挺着这样的大肚子日常活动会有多艰难,也不敢多想,怕到时候她醒来,看到他狼狈模样,只得静悄悄地走到床边,拂开落在她脸颊上的碎发,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月子中心确实将白清泠照顾得很好,她脸上少见地多了层薄肉,摸上去终于有了些柔软的厚度。他没多碰,怕吵醒了她的安眠,就克制着坐到了旁边,本想着拿出电脑看看文件,却又不知不觉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不知不觉,又是一场冬去春来。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好像还在因为白清泠大胆又隐晦地靠近而感到困扰。因为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目的,怀揣着怎样的想法,怕被戏耍玩弄,不敢轻举妄动。那个时候怎么会想到有今天,有现在呢。短短一年的时光,就好像预支了这辈子都不敢做的绮丽梦境,让他从一无所有,变成应有尽有。“意深?”他回头,就看白清泠半睁着眼,有些懵懂地看着他。她好像还没从睡梦中回到现实里来,眨了眨眼又眯了过去,林意深也不出声,就那么笑盈盈地看着,看她一点点自己醒过神来,露出意外的表情:“你怎么过来了?”原本在飞机上,林意深都想过了,给白清泠一个惊喜,如果她到时候问他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过去,那就故作轻松地说再不来,怕小朋友要不认识爸爸了。但当下,看着女人眼眸中与窗外春景相呼应的,温柔的粼粼波光,林意深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他无比庆幸自己在筹备那一切的时候,即便偶尔有点时间,也忍住没有到厘城来见她。如果见到了,他不可能再有勇气拿自己的命去赌。两个人就在春天湿润又舒适的空气中,迅速点燃了彼此的身体。白清泠的手环住林意深的脖颈,男人的手就扣在她的背后,他们仿佛从来没有接过吻一样,热烈而又诚挚地与对方的双唇紧贴,厮磨,唇舌纠缠,永远渴望,永远无法满足。“因为太想你了。”他高估自己了。他根本无法故作轻松,在白清泠的面前,他所有能力都在极速退化。“我看了一下月子中心这边上传的记录,你最近天天水肿。”但当下的厮磨注定短暂且克制,林意深很快拉开与白清泠的距离,规矩地坐到床边,用手帮她按摩起肿胀的小腿,“护工是怎么帮你按的,你也教我一下。”白清泠本来想说,护工按得比你好多了,不过看他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还是浅浅地指点了一二。之后林意深又给她洗了点水果当下午茶,白清泠就跟老佛爷似的躺在那,心安理得地享受林意深的服务,直到傍晚,才问:“那你之后准备怎么做,林璟明这一刀扎在你身上,他继承权是没了,但手头上的股份还在呢。”“那些股份,股东会的人不会让它流入市场的,应该会内部消化。”林意深听她问起了后来的事,才把自己之后的打算说了出来:“但价格不会高。”“嗯,但是……”白清泠又捻了颗草莓过来,“这笔钱已经不小了。”“是不小。”林意深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随即笑开。“但他们家的窟窿,也许会更大。”这句话的意思是,他马上就要调转矛头对准蔺家了。不过在正式向蔺家开火之前,林意深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临洲市看守所。林璟明已经数不太清楚他住到这来已经多久,取保候审的手续一直卡着,而比起还未到来的判决,这里过于简陋的生活环境才是真正在磋磨他的锐气,叫他逐渐丧失信心,开始变得麻木的原因。听到有人来探视,林璟明以为又是蔺书琴找的律师来了,一双呆滞无神的眼睛,却在看到来人时,立刻涌现出尖刻的恨意。“林意深,我怎么就没捅死你——”他咆哮着走上前去,又被身后的警察摁住,满是憎恨的表情好似恨不得下一秒就化作一把钢刀,插进林意深的心脏,和他同归于尽。但他的蛮力与愤怒全部都化作一对铁手铐,将他死死地拷在了桌子上,只恨不能以眼神将面前人杀之而后快。林意深也懒得跟他多说,只从带着的牛皮纸文件袋里抽出一式两份协议,放到他面前。“签了吧。”离婚协议四个大字一下刺进了林璟明的眼窝。他低着头,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在连续几次深呼吸后才勉强能发出声音:“你觉得我会签吗?林意深,都闹到这个地步了,我不妨告诉你,我就是进去了,我就是死了,我也要耗着你们俩,我耗死你们,我要让你们的野种从出生开始就饱受非议,让你们走到哪都被人戳脊梁骨!”闻言,林意深仍旧不动如山,只是慢条斯理地从他面前把合同拿过来,往后翻到财产协定的部分。“林璟明,你现在签了,你手头上那15还能保全,之后股东会这边商量出一个价格跟你收购,你还有机会套现离场。”林璟明听完只剩一声冷笑:“怎么,你抢了我的家产,现在原本就属于我的15还要像恩赐一样给我?我告诉你,我不稀罕!”“好。”林意深也不纠缠,直接站起身来。“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寄意白清泠的预产期近在眼前,林意深就安排她从月子中心又回到医院待产,请了两个护工轮流,自己则是有空就过来鞍前马后。临近生产,白清泠身体的不适也几乎到了顶峰,晚上经常喘不上气来,睡不好觉,林意深做不了什么,只能在旁边干陪着,她醒了就跟着她一起醒,陪她说说话,直到她再次入睡。医生已经很多次强调白清泠肚子里这位小朋友已经非常非常省心,但整个怀孕的过程还是让林意深不想再回顾第二次。让他心里既庆幸,同时又很难想象,其他孕妇和她们的丈夫到底是怎么熬过这九个月时间的。除了身体的不适外,还有情绪。白清泠不知道是因为荷尔蒙还是孕激素的关系,变得十分多愁善感,总是怕小孩生下来会受委屈。她从小就在舆论的低洼环境中成长,知道什么叫三人成虎,也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虽然她自己是拥有一颗不惧流言的强心脏,但她当然不会希望自己的小朋友一出生就在这种饱受非议的环境中。深夜,白清泠又不自知地叹了口气,林意深当然知道她为什么叹息,因为离婚协议还卡在林璟明签字的那一步。他低下头去,在爱人的眉心用安慰式的缱绻力道亲了一下。“没事,快了。”就在林意深说了这句话之后没过几天,白清泠就从电视里看到蔺家资产暴雷,资不抵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