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们本身就是一匹马嘛,当然,你是神骏,我是老骥,穷且益坚,老当益壮嘛。……我把你的佳句改两个字:&lso;有马不骑万里行&rso;,你把我的红缨比成拐杖我可不赞成。……&rdo;
&ldo;那就改成&lso;刑天舞干戚&rso;吧!&rdo;
两人相视而笑,徐特立嘎然止住笑声:&ldo;恩来,你不能只关心别人,我看你的气色还不如我哩,我记得有首诗是怎么说的来,&lso;黄尘满面长须战,白发生头未得归&rso;,你要善自珍摄哟。……&rdo;
&ldo;当然,当然,&rdo;周恩来面对这种深情的冲击,竟然说不出能够表达心情的话来。他一把挽起徐特立的左臂:&ldo;趁敌机刚刚过去,赶快过江!&rdo;
周恩来把徐特立扶上摇摇摆摆的浮桥。回头看到了毛泽东。他头发纷披,颊骨耸起,迎面落日的余辉,给他苍白憔悴的脸上染上淡淡的红晕。他大步而悠闲地向江边走着。他的身后是躺在担架上的王稼祥!
周恩来急忙迎上去:&ldo;主席!身体怎么样?趁天还亮着快过浮桥!&rdo;
在这一历史阶段中,周恩来一直是毛泽东的上级,不管在中央军委时期还是苏区中央局时期,别人,甚至比毛泽东地位低的人是很少叫主席的,一般都是称毛委员,或是老毛、毛泽东同志、泽东同志,而&ldo;四老&rdo;则叫他润之!周恩来除了会上叫泽东同志外,在公开场合,一般都是叫主席!这种尊敬有加的称呼给人某种疏远感。
这是一种人与人之间十分微妙的感情作用,谁也难以说清。
&ldo;整个情况如何?&rdo;毛泽东问得很随便,像个局外人。
&ldo;应该说非常严重,&rdo;周恩来声调黯然,流露出一种负疚感。他准备对目前的严峻局面承担责任。他的品德不允许把一切错误诿卸在博古、李德身上:&ldo;一、三军团打得很苦,伤亡很大,总司令刚才过去了。正在界首指挥部指挥,因为中央纵队行动太缓慢。我们贻误了战机!&rdo;
&ldo;应该及早轻装开进,&rdo;毛泽东带有几分含蓄的伤感,&ldo;我们往往忘了最起码的军事常识‐‐兵贵神速。&rdo;
&ldo;实在拖不动!&rdo;
&ldo;叫花子打狗,边打边走,哪能快得了?&rdo;
&ldo;这的确是个深刻的教训,最初的估计错了,虽然已经下了几次命令要轻装,可就是减不下来!&rdo;
&ldo;带得越久越舍不得丢!&rdo;王稼祥也从担架上下来,他想在警卫人员的搀扶下步行过桥,&ldo;农民,……农民意识太强!&rdo;
毛泽东意味深长地说:&ldo;这叫磨破了脚才想起来脱鞋倒砂子!&rdo;
&ldo;这是计划不周。&rdo;周恩来语音里荡漾着一种愧疚,还有一种暗自隐忍的无从解脱的苦楚。
&ldo;这是军事指导思想问题,世上岔路千万条,达到目的只有一条,我们必须找到一条正路!&rdo;
王稼祥对周恩来的处境充满着一种同志式的体谅:&ldo;探索前人未走的路,是困难的,往往是痛苦的。&rdo;
毛泽东用深不可测的目光望着界首:&ldo;界首是个大村镇,要指令部队尽一切可能筹粮筹款。……&rdo;
&ldo;这非常重要。……&rdo;周恩来用接受指示的口吻说出这五个字。
这里面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奇特的心理过程。
&ldo;咱们一起过江吧,&rdo;毛泽东望着周恩来带有几分病态的脸。
&ldo;天快黑了。&rdo;
&ldo;不,我还要到其它几个渡口看看,渡江工作组织得不好,迟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代价。&rdo;
一个善于引咎自责的人。内心常常陷在痛苦之中。正所谓巧者劳智者忧了。
毛泽东不无关切地说:&ldo;恩来,你不能像诸葛亮那样事必躬亲,食少事繁岂能久乎?……&rdo;
&ldo;我一直担心八军团和五军团,……我要等等他们的消息。&rdo;
王稼祥本来想找什么话来宽慰周恩来,急切里却没有找到,反而慨叹了一声:&ldo;这两个军团的损失太惨重了。&rdo;
&ldo;……&rdo;周恩来本来也想说什么,但也找不到话说,只是叹了口气。
&ldo;走吧!&rdo;毛泽东向渡口挥了挥手,偕同王稼祥和随从人员踏上了浮桥。
周恩来伫立渡口,注视着毛泽东穿着长袍的微躬的背影,从容不迫悠悠然地消失在涌上浮桥的人流中,使他产生了一种惆怅之感。
毛泽东和王稼祥过江不久,周恩来正要带人转向屏山渡方向去的时候,朱德派参谋来向他报告说:前线局势十分严峻。一军团非常吃紧,米花山防线已被突破,美女梳头岭防线受到严重威胁,有被敌人利用夜间迂回包围可能,总司令必须到前线去,要周恩来火速过江,主持司令部工作,统一指挥全局。
二&ldo;的确很被动&rdo;
周恩来到达界首时,朱德正坐在司令部里等他。
他喝着朱德推给他的一牙缸子温开水,吃着煨在热火灰里的红薯,心头涌起一种柔情:&ldo;司令部里并没有重要的大事等我决策,总司令催我过江,不过是有意让我早来界首,以免过分劳累和离开危险突起的渡口。&rdo;想到这里,一个温热的波浪打在心头,他的布满红丝的眸子里涌聚着难以尽述的情感,遐想之翼立即在欧洲多云的天空翱翔,那是一个微雨的柏林秋夜,他们两人面前,摆着两杯温热的咖啡。……但他不能在往昔的温情里沉缅很久,他握着吃了一半的红薯,俯视着桌上标示着双方态势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