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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ldo;我不是跟你说过吗？&rdo;

&ldo;那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rdo;

&ldo;有一点，但是……&rdo;他看到张茹雅回来了，赶紧闭上嘴。

小姑娘套上一件厚厚的滑雪衫，一手提着一个保温瓶，一手拿着两只热水瓶。

网维先生处于绅士风度要帮她拿东西，女孩子推托再三，才把一壶热水瓶交到他手里。

他们出了陆家大门，沿着北面的小路，向山上蜿蜒而行。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地呼吸着冬夜里冰冷的空气。

转过一个小山坳。张茹雅说话了：&ldo;你们一定对这里很失望吧？&rdo;

&ldo;啊？&rdo;网维站定，呼了一口空气，望着从嘴里喷出的白雾，&ldo;你说什么？&rdo;

&ldo;我说你们对这一定很失望吧。&rdo;

&ldo;怎么会呢。你们这么都热情，还……&rdo;

&ldo;还什么？&rdo;张茹雅笑着，又踏上一阶石阶，&ldo;我看得出你们俩对他们束手无策。不过，这就是我们乡下人生活的全部。一生只为四件事忙。&rdo;

&ldo;哪四件？&rdo;江泉措着没有戴手套的手问。

&ldo;盖房子、生儿子、搓麻将和烧香拜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这样，谁都不能免俗。&rdo;

&ldo;可是在我看来张小姐似乎不是这样啊。你去城里读过书吗？&rdo;

&ldo;嗯，读了三年中专，在工艺美院。&rdo;她把热水瓶和保温瓶换了一下手，&ldo;连高中都算不上。说来还是陆岩姐弟他们俩比较好，村里的大学生。&rdo;

&ldo;陆羽是大学生我知道，吴斐他跟我说过。陆岩也是大学毕业生吗？&rdo;

&ldo;是职业大学毕业的，他爸爸要他去学的，将来可以接下他们家的厂子。&rdo;

&ldo;哦。&rdo;网维说，&ldo;张小姐，我能冒昧地问你一句。你和陆岩是不是定过婚约了？&rdo;

&ldo;为什么这么问？&rdo;张茹雅笑嘻嘻地反问他。

&ldo;怎么说呢，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你们农村人的生活，但是我知道你们结婚比我们城里人要年轻些。张小姐应该也有二十四五了吧。&rdo;

&ldo;过了年就二十四了。嗯，你说的没错，小时候就跟陆岩配过娃娃亲。我爸爸以前是陆伯伯厂里的&lso;工程师&rso;，他们关系要好。&rdo;

&ldo;那么……&rdo;江泉还在揉她没有恢复血色的手，&ldo;为什么不结婚呢？&rdo;

&ldo;陆岩不愿意，他说要等他姐姐嫁了再说，其实是个托词。&rdo;带着一丝苦笑，张茹雅说，&ldo;他是个很矛盾的人，老想学着做个城里人，却改不掉乡下人的那些习性。他想晚点结婚，有自己的小天地；但又想靠着他爸爸，继承家里的财产。他瞧不起村里人的封建和迷信，常常为我对着个菩萨磕头烧香大发脾气；可是他在村里却又喜欢倚着他爸爸村书记的身份盛气凌人，自以为是，得罪了不少人。而且他和所有乡下人一样，看不起长辈。&rdo;

他们在一间粉墙庙宇前停了下来。那间庙宇有半亩来大小，红色大门虚掩着。张茹雅没有推门进去，相反走到庙后，在一个小木屋前，推开另外半扇虚掩的木门。

门檐上挂着半匹灰白色的破棉布。他们揭开门帘，走进去，在黑暗中，网维踩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那东西骨碌一滑，网维差点摔倒，幸亏身边的江泉伸手扶住了他。

&ldo;谁啊？&rdo;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ldo;是我。菊花。&rdo;张茹雅说，&ldo;你们小心一点，这里有机关。&rdo;接着她不知从哪里拉了一下开关，黑暗中一个十几瓦的电灯亮了起来。

网维和江泉看清楚了。这是一个不到十个平方的屋子，大部分的地方对着木板和碎木块。满地都是有中间横跨的电动刨木机刨下的木屑。网维刚刚踩到的是一段不知从哪里截下的木棍。一个像刺猬一样缩成一团的老人蜷在屋里一张狭小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三四条薄薄的破棉被，床下还躺着两把木拐杖。

&ldo;爷爷，对不起。今天晚上来晚了。你的晚饭。&rdo;她麻利地从保温瓶里倒出晚餐吃剩的饭菜，把他们混在一个黄色的铁碗盆子里，递给床上的老头。

&ldo;哎呀，菊花啊。嘎么冷个天，还要你来，不吃一顿又饿不死的。&rdo;

&ldo;这怎么行。爷爷，趁热快把这些吃了吧。今天晚上家里有客人，都是好吃的。&rdo;

&ldo;嗯，有客人啊。&rdo;老头接过她递上的铁碗盆，也不知哪里变出一把勺子。舀着汤汁和饭菜一起往嘴里塞。&ldo;哪里的客人啊？&rdo;

&ldo;城里来的朋友，是陆羽姐姐的朋友。&rdo;

&ldo;菊花你讲啥人的朋友？&rdo;

&ldo;陆羽的朋友。&rdo;网维心想他耳朵不好，就上前一步大声说，&ldo;你孙女陆羽的朋友。&rdo;

老头子一听，停下往嘴里塞的勺子，回了一句说：&ldo;我没有孙女儿，我只有两个孙子。&rdo;

网维瘪着嘴，发现张茹雅在打手势让他不要再说，就往后退了一步。小姑娘从老头的床上掏出一个冰冷的热水袋，走出门去。过了一会儿，又进来把热水瓶里的滚水给灌进已经被她倒瘪的热水袋里。

&ldo;爷爷这个热水袋，如果晚上冷了。你再换点热水吧，但是小心不要被烫到啊。&rdo;

&ldo;你把我当老糊涂嘛。&rdo;老头咧嘴一笑，&ldo;这天冷得紧，你如果给我带壶酒来就好了。&rdo;

张茹雅瞪大眼，气乎乎地说：&ldo;不行。许医生说了，你的肝不好，绝不能再喝酒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