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里,他就更害怕得不敢抬头了。
说完话,空气里只有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紧张得他又要缺氧了。
气氛煎熬了好半晌,吴桥一终于伸出手来,轻轻捧住他的脸,湖蓝色的眼镜再次凑到他的眼前。
佟语声知道这人又在观察自己的表情了,只是此情此景,他骨节分明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脸颊,只能将他心底那滩死水搅动出滔天巨浪来。
救命呀,佟语声不知该表现出什么表情好,只能怯生生看着他的眼睛。
终于,吴桥一嘴角轻轻往上扬了个小小的弧度,眼里闪烁出粼粼的湖光。
这时佟语声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清晰的、明显的笑意,像是一颗星星落进平原,点亮了一片茫茫的夜。
然后那人轻轻俯下身抱了抱他,少年人臂膀的宽阔已初见雏形,均匀有力的心跳和呼吸,让佟语声踏实而安稳。
这拥抱非常短暂,蜻蜓点水的两三秒,那人便乐悠悠地直起身,轻巧得仿佛只是伸手给他递了一颗糖果。
接着,吴桥一便起身去洗方才装过水果的盘子,嘴里又念经般哼起了佟语声听不懂的英文歌,肉眼可见的心情大好。
依旧没有再多问多说,他们的关系依旧停留在互相喜欢。
然而佟语声却没有多少遗憾,更多的,为是能维持现状而感到庆幸与轻松。
亚里士多德说,幸福属于容易感到满足的人,佟语声想,知足便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吴桥一回来的时候,步履轻快,似乎在努力打着节拍,嘴里还念着稀碎的歌词,看见佟语声一脸笑意地盯着他,就又倏地闭了嘴。
他咬紧了牙关,企图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本正经地拖着板凳,埋下头去翻书包。
佟语声乐得不行,又怕再嘲笑他,这人唯一表达喜悦的方式都要闭塞了,就只能忍着笑去转移话题:
“今天在学校都做了什么?跟我讲讲呗。”
吴桥一骤地松了口气,然后慢吞吞开始梳理语言表达,从早上到学校开始,一点一点的细节说给佟语声听:
“早读课我自己玩飞花令,背了很多诗,下课前排的女生问你的情况,我和她说了……”
佟语声小声提醒道:“她叫丁雯。”
吴桥一停顿了一下,似乎记住了,又似乎没有,只皱着眉头继续说道:“语文课我走神了,听不懂,不喜欢文言文。”
佟语声安慰他说:“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慢慢来。”
吴桥一点点头,又继续往下说着:“午餐吃了三明治,不好吃,没有鸡翅好吃。”
两个人同时咽了口口水——佟语声这两天也在忌口,听见这些东西就馋得慌。
“我奶奶可不止鸡翅做得好,我最近特别馋她包的饺子,小时候过年,谁吃到了带着硬币的饺子,就说明要被好运光顾了。”佟语声想到小时候的画面,整个人都手舞足蹈起来,“我奶奶嫌硬币不卫生,就在幸运饺子里多包一个虾仁儿,谁吃到虾仁饺子,谁就是新一年的幸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