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断川,女孩稍大一点便要帮家中干活,十多岁嫁人生子,到夫家继续干活,如此便是一辈子。但在她们年幼的时候,准许她们入学堂学习识文断字,对日后她们操持家务也能有所帮助。”
卢佩文的立场十分巧妙,并未一味反驳众人的意见,而是点明让女孩读书未来能对她们的家庭有益。
他心中清楚,如果仅仅指出读书对女孩自身有益,县衙的这群官老爷们只会否决,但若是看到有能落到男子身上的益处,他们或许就会点头了。
果然,倪县丞、章教谕都陷入了沉默。
卢佩文接着道:“再者,本官也是为县里的治安着想。断川人员混杂,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但若将男童女童集中到县学里保障他们的安全,至少能减少一些恶性案件的发生,来日考核政绩,这功劳也有诸位一份。”
毕县尉表态道:“下官虽不掌管县学事务,但必将尽力为县学提供安全保障,责无旁贷。”
倪县丞冷笑一声:“毕县尉真是大言不惭,之前县狱里混进贼人毒杀王五一案还没破呢!”
“老倪你——”
不等毕县尉吹胡子瞪眼,卢佩文率先在桌上重重一拍:“大胆!王五是被毒蛇咬死,属于意外事件,此事还有谁敢妄议!”
倪县丞被卢佩文骤然冷肃的态度吓了一跳,回过神才意识到牵涉到薄云寨确实事关重大,只得闭了嘴。
卢佩文的眸光含着上位者的威严扫过堂中,最终落到了章教谕身上:“章教谕,本官说了这么多,招收女童就是对断川县有益,对我们衙门有益的事,你还有何意见?还是说,章教谕自知没有那个能力对女童施以教化,县衙需要另请高明?”
章教谕见卢佩文像是要动真格,只得妥协道:“老夫同意便是,区区稚子,老夫还是教得。只是,卢大人,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您可得小心,别烧到了自己身上!”
说罢,他便端着一副文人的清高模样,甩袖离席。
随着章教谕一走,倪县丞等几个反对招收女童入学的官员也纷纷告退。
留到最后的毕县尉对卢佩文道:“大人,下官知晓大人一心为民,私心里也支持大人的举措。但若是大人一味与这些县衙的老人对着干,恐怕对大人不利。”
卢佩文朝毕县尉拱手道:“多谢毕县尉提醒。只是本官从京城被贬黜至此,也想不到还能再差到哪里去了。”
他的神色里带着几分自嘲,但眸光很快又转为坚决:“何况,若我一心为民却遭县衙中的官员刁难,那我就更有责任肃清县衙,如此方能担起父母官的称呼。”
毕县尉抱拳道:“大人不愧为当朝探花,大人与夫人也真是同心同德,下官敬服。大人放心,重振县学,招收女童,下官定会全力协助。”
翌日是休沐日,卢佩文和闵嘉音不约而同地想到城中走访,很快就定下了目的地——耕牛坡董良家。
这个耕牛坡在县城与夹山交界的地方,拥有一些田亩但不算多,纵观断川县的农户,耕牛坡十来户人家的经济状况属于中等水平。
董良和妻子梅氏育有一女,如今六岁,因梅氏当年产女时伤了身体,便再无所出。但董良夫妻恩爱,在断川县算得上罕见。
卢佩文和闵嘉音找到董良家时,董良夫妻都在田里干活,听到声音,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女孩跑到了篱门边,一双亮亮的眼睛隔着稀疏的篱笆望向门外的一男一女。
闵嘉音俯下身,温和地问道:“请问你是董小花吗?”
女孩轻轻点了点头,双手有些拘谨地绞着。
闵嘉音扬了扬手中的食盒:“我们认得你爹爹董良,这是好吃的,送给你的,小花可不可以给我们开个门呀?”
董小花瞧着眼前天仙似的女子,又漂亮又温柔,心生亲近,却谨记爹娘的教导不给生人开门,一时不知所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