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象山?”沈穆清愕然,“不葬在太仓老家吗?怎么回象山?”
“你舅舅、舅母早不在了,名下只有一个过继的远房侄子。你这个表哥为人忠厚,把你外公、外婆还有舅舅、舅母的坟茔照顾得很好……当年太太曾经开玩笑地说,说死后想葬在象山你外家……”沈箴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当时没想明白,现在知道却已经太晚了……她是不稀罕什么香火的……”
怎会没有怨?
沈穆清不由拉了拉沈箴的衣袖:“好啊,好啊,您别伤心了。以后您百年了,也葬到象山。逢年过节,我去象山给您和太太烧纸钱。”
沈箴自然不信,却喜欢女儿对自己这种惊世骇俗举动的包容。
“到时候,我们从水路去象山,然后从陆路回京都。”沈箴笑道,“还可以转道去山东走一走。当年我曾经在那里任过布政司,山东的泉水特别好,我还曾开过一条渠,有几个老下属在那里……要是你觉得不好玩,我们去江苏。说起来,你还没有回去过。那里是鱼米之乡,淮阴有剪纸年画,杨州有漆器玉器,还有宜兴的紫砂壶……”
沈穆清望着父亲花白的头发,听着他那些远游计划,眼角微湿。
不管是和离还是义绝,真正被舆论所议论的还是女方。
沈箴带着自己去江南,是想避开这些闲言闲语吧?
“好,”她笑望着沈箴,“我们送太太回象山!”
送走了沈箴,英纷进来禀道:“姑奶奶,六娘要见您!”
“六娘?”沈穆清很是奇怪。
自从那次常惠从她手里拿走了两佰两银子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她也因为自己的事而没有心情理会,所以也不知道六娘的病到底好了没有。
不过,她能来见自己,应该是有所好转吧!
沈穆清想着,吩咐英纷:“让六娘进来吧!”
英纷应声而去,很快带了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走了进来。
沈穆清望着那女人腊黄的面孔,高凸的颧骨,吃惊地道:“六娘?”
那女子随着英纷给她屈膝行礼:“正是六娘。给三少奶奶请安了!”
沈穆清忙吩咐丫鬟搬了太师椅过来,上茶上点心。
六娘虽然容颜憔悴,却不改豪爽的本性。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太师椅上,接过丫鬟的茶道了谢,然后客气地抿了一口。
“我是近日才知道沈大人出事了,去候府,候府的人说您回娘家了……”说着,从衣袖里掏了一个靓蓝色粗布小布袋递给英纷,“这是五两银子暂时先还一点。”
沈穆清望着那粗布小袋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让英纷把小袋子还给六娘:“家里暂时还没有到这步的时候!”
“我知道,”六娘淡淡地笑,“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沈穆清坚决不收:“等以后我需要的时候,再向六娘开口。”
六娘却坚决要给一副要和她划清界线的样子。
“六娘,您到底在担心些什么?”沈穆清忍不住问。
六娘身子一僵,眼底全是苦涩:“我怕到时候我们会还不起这份恩情!”
沈穆清忍不住泪盈于睫。
她心里又酸又楚,吩咐英纷:“常惠在我手里一共借了二百零五两银子,给六姐立个字据。写清楚了,一年三分的利钱,十年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