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登鸣眉头一皱,双目眯起,回身冷冷扫了一眼门口的骆冰与喜儿,深吸口气后,以轻松语气道。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见我?我这次来,是准备带你离开骆家的,你不想走?”
屋内,一道静坐蒲团的单薄身影微颤,以至声音也微颤,道,“是的,陈大哥,我现在还不想走,我还太弱小了,你在外面修行不易,照顾自己都显困难,再带上我,岂非更是累赘,我跟你说会儿话就好了,谢谢你来看我。”
“许微!”
陈登鸣沉声低喝,已察觉到严重不对,蓦地一卷衣袖,直接闯门而入。
刹那便看到屋内一道背对着他的黄绸衣身影,目光骤地一缩,停顿在其满头鹤发上。
“陈大哥你这是何必?”
许微摇头长叹,泪眼婆娑转过身躯,却竟是短短两年便已韶华逝去,纵是已仓促着妆,也难掩其眼角鱼尾,满头白发。
陈登鸣惊愕呆立,再察觉到许微那练气六重的淡淡灵威,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涌上心头。
“她想要追上你,想要努力跟上你的背影,配得上你,因此也修炼了《损命拔苗术》。”
骆冰的传音,倏然传来。
陈登鸣双眼凝结寒意,语气冰冷传音,“《损命拔苗术》我从未传给许微,你当初同在登仙大会上,只有你可能与那老道交易换到。”
骆冰传音,“是我换到的,但我只给了喜儿,自从映月宗筑基执事前来骆家,喜儿知道你已练气十重后,便心生嗔念,势要追赶你,央求我换得此法传给她。却不料她竟私下传给许微,我于忏悔洞之内忏悔大半载,返回后,知晓也已经迟了。”
“陈大哥”
这时,许微似也从陈登鸣的神色之间察觉出什么,含笑摇头道,“不怪大小姐和喜儿姐,当初的确是我不知天高地厚,也想通过学和你一样的功法,追上你的步伐,这样你下次再来,兴许就会带我走了。”
陈登鸣只觉胸臆间有一团火在凝聚,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太多疑点。
但现在心乱如麻,只得一挥衣袖,关上房门,步向许微。
看着那黄绸衣内温柔包裹的修长纤美,似弱不禁风的娇躯。
韶华易老,红颜易逝。
他如今算是提前一步体会到了。
若问他现在是什么感受,只能说非常不好受,很复杂。
如果只是百年后许微老死,他沽酒送行,或许都没如今这般心情沉重,只因长生残酷,他早已做好所有心理准备。
不同于凡尘间所纳的七位妻妾,当初乃是他六十七岁高龄高调纳妾,七位妻妾也多是利益和家族的结合。
十五载相处下来,貌合神离,同富贵易,共苦难难。
许微却是他进入修仙界后,第一个在他露宿巷角时待他好的女子。
本来双方也发展不到如今这般地步,却逐渐在底层互相共苦难的依偎中,找到那一种难言的微妙情愫,但始终不曾突破最后一层关系。
直到骆家坊时,这已苦等许久的姑娘,说要送他最好的宝贝,让他记住其最美的模样。
但他也只在事后留下一句,“无法给她任何承诺”,对方则矢志不渝。
这种傻女子,哪怕陈登鸣自认渣透了的渣男,也感到疼惜,莫说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便是南寻国中,都已很难遇到了。
“陈大哥,你也不用难过,这件事还是错在我”
眼见陈登鸣神色复杂感慨,许微摇头一笑,看向他的眼眸依旧透着熟悉和明亮,恍若昨日。
陈登鸣心神一震,从未想过一个人的眼神,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瞥之间,竟可以告诉他那么多复杂难言的情感。
这些情感中,有不舍、贪恋、倔强以及深深的无奈,对低微资质的无奈、对修仙长生的无奈,太多无奈,都是一个普通人正常的无奈。
这些无奈,陈登鸣作为一个挂壁,他曾经没有深刻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