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章一直对海长山很善待,因为感觉他是个人才;而海长山除了在大难临头时反叛过一次之外,其余时间对顾云章也算是忠心耿耿‐‐虽然比赵兴武还差了一些,但是赵兴武死了,所以如今也就只剩下他了。
自从来到丁达之后,大概是水土不服的缘故,海长山时常会生病。生病也不耽误他带着护商队在漫长山路上往返,因为如果不吃这份辛苦,那就换不来银元和物资。
如此折腾了将近一年,顾云章觉着海长山真是见老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海长山那病弱憔悴的模样,就发自内心的感到难过。
海长山一直跟着他,从青年到中年;海长山老了,他也会一起老。可他是不能老的,他必须永远年富力强,以保证自己能够生存下去!
海长山果然在午夜时分回了来。顾云章躺在床上,听见他拖着沉重步伐上楼了,这才安下心来,阖目睡觉。
其实海长山怕他死,他也是一样的怕失去海长山。现在这个时候,两人还不就是相依为命么!
顾云章近来可能是因为心事太重的缘故,时常会闹失眠。此刻他闭着眼睛躺了片刻,就听外边不断响起嘁嘁喳喳的说话声音,其中又间杂着哗哗倒水声,并不是个要上床休息的样子。摸黑坐起来下了床,他推门出去想要看个究竟。
楼下的客厅内点着两根大蜡烛,海长山顶着个血淋淋的脑袋站在当地,他的副官拿着一条浸湿的毛巾,正在小心翼翼的为他擦拭。
这情景让顾云章愣了一下:&ldo;海长山……&rdo;
海长山没想到他会无声无息的走下来,也是吓了一跳:&ldo;我把你吵醒了?&rdo;
&ldo;你受伤了?&rdo;
海长山从副官手中接过毛巾,自己试着蹭那额头上的干血,同时龇牙咧嘴的答道:&ldo;回来时候天太黑,光顾着快马加鞭了,结果这头皮让树枝给刮了一下‐‐不妨事,你回去睡吧。&rdo;
顾云章无言的看了他片刻,最后料想他总不会死在这上头,就欲言又止的转身上楼回房了。
翌日清晨,顾云章从队伍中选出一百多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全副武装的牵马上了路。因为知道这回是个长途,所以弹药预备的很充足,新购置来的火焰喷she器和掷弹筒也被装上大马车;成箱的手榴弹则是伪装成货物模样,牢牢系在驮架上。
这一趟由于是骑马前进,走起山路来反倒便当,不出五天便又回到了清莱府。此时穆先生已经从山中搬回了城内,正借住在一位朋友的宅子里;这相隔几日后双方再见面,平白无故的倒生出了一点久别重逢的亲切之感。
穆先生依旧花红柳绿的打扮着,赤脚穿着一双精致木屐,头上没系头巾,短发油黑锃亮的向后梳过去,露出雪白饱满的额头。见顾云章当真亲自来保这趟镖了,他颇为自得,认为这说明顾将军对自己的确是非常的尊敬看重。
他请顾云章在宅子中住了一夜,还预备了一男一女两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去为客人侍寝。顾云章上下打量了这两个小孩儿,发现这一对金童玉女比杜楚夫还黑,根本就是两个紧眉俏眼的猴崽子,便当即谢绝,表示自己没这嗜好。
穆先生是真的好客,他见顾云章看不上那二位,就思来想去的一狠心,将自用的一个白皮肤小男孩子推上前去;顾云章见这孩子也就十岁出头,那模样虽然秀美,不过满脸哀怨神情,像个小寡妇似的,便继续摇头,阐明自己真的不需要人陪睡。
穆先生以手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ldo;还是不喜欢?你觉得他也不够可爱吗?&rdo;
这时两名少年各自端着烟盘子走过来了,穆先生舒舒服服的躺在竹席上,一边等着仆人烧烟一边笑道:&ldo;这个就是……军人的纪律吧?哈哈。&rdo;
顾云章也不抽大烟,盘腿坐在对面的席子上,他斜着眼睛欣赏穆先生吸食鸦片。
穆先生的举止是一种训练有素的美观,和潇洒倜傥之类的词语并不沾边。一口气吸了十个大烟泡,他梦游似的被少年仆人小心扶起来,那面上表情显然是又和蔼了几分,简直有点菩萨佛爷的模样了。
&ldo;以后您也会离不开这东西的。&rdo;他垂下眼帘,用和悦的声音缓缓说道:&ldo;这片土地上处处都是罂粟花,鸦片也是粮食的一种。想要长久的留驻在这里,您就要入乡随俗。&rdo;
顾云章思索了一下‐‐穆先生说起话来这样婉转,让他受了感召,也不由得斯文起来,不肯像个炮筒似的直着开火:&ldo;这不是好东西,一旦上瘾就麻烦了。我又不是闲人,哪有时间一天几遍的去弄这个?&rdo;
穆先生很好听的哈哈笑起来,心想这话说的,难道我就是闲人了吗?
当晚,顾云章进入客房内休息;而按照道理,邵光毅就该和杜楚夫等人挤在隔壁房间里过夜‐‐这似乎让他深觉不安。磨磨蹭蹭的在房内为顾云章端茶递水的忙碌许久,后来他就倚着门框,垂头丧气的低声唤道:&ldo;军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