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双鹤急忙在身后一摆手。
白衣舞者川流而入,白衣上绣翠竹,环绕两人而舞,如一根根竹子将他们环绕其中,庭院深深深几许。
&ldo;呀,小姐,小姐!&rdo;陈双鹤故作惊讶,&ldo;小生那一处不寻访小姐来,却在这里。&rdo;
忽左顾右盼,从背后取出一根挂满竹叶的枝条,羞涩笑道,&ldo;姐姐,你既淹通书史,可作诗以赏此柳枝乎?&rdo;
原本应该她一脸窃喜,背过身去低语:&ldo;这生素昧平生,何因到此?&rdo;
但宁宁却坦然望着他,似笑非笑:&ldo;你因谁而来?&rdo;
陈双鹤楞了一下,眼角余光扫过观众席上的富家小姐,然后温言对宁宁道:&ldo;我因你而来,小姐,咱爱杀你哩!&rdo;
一曲《游园》,令观众如痴如醉,如坠梦中,只道杜丽娘与柳梦梅穿越时空而来,将他们的千古之爱在他们面前重演。
就连陈双鹤自己也渐渐目色迷离,似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沉耽于此刻的戏中,沉耽于自己的角色中。
&ldo;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rdo;他对宁宁深情款款的唱,&ldo;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小姐,和你那答儿讲话去。&rdo;
那眼神似曾相识,像极了每每抬头之时,石中棠在对面看着她。
宁宁楞了一下,心里有些佩服有些欣慰:你已经演出了陆云鹤的精髓。
陆云鹤是个庸人,碌碌无为,一事无成,在戏班子里打杂多年,按说已经是个老人了,但还经常在小事上出错,被班主骂,被新人讥笑,生活这么痛苦,唯一的快乐就是演戏,唯一的执念就是演戏。
……等等,这不就是我吗?
宁宁楞了一下,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侧身一笑:&ldo;那边去?&rdo;
这一刻,陈双鹤已经完全被陆云鹤附体,富家小姐已被他忘到九霄云外,眼前的小姐的一举一动却牵动着他的心,他急忙转到她面前,手里柳枝条指着右方:&ldo;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rdo;
比起人世间,陆云鹤这种人更应该活在戏里,也更擅长活在戏里,因为生活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苦太累,不如在戏里变成另外一个人,贫穷贵贱,老少美丑,在戏台上他可以变成任何一个人,爱上一个人,也被人所爱……被观众所爱,他爱着戏台,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失去自我,找到快乐……这不就是我吗?
那么我是谁?
&ldo;紧靠着……紧靠着……&rdo;陈双鹤忽然磕巴了一句,然后猛然对她吼道,&ldo;快走!!&rdo;
与此同时,观众席上一阵骚动。
&ldo;啊!!&rdo;
&ldo;是枪!!&rdo;
&ldo;出什么事了?&rdo;
富家小姐的亲信率领一群人呼啸而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舞台。
四周的人跑散了大半,富家小姐坐在座位上,双手紧握成拳,声音带一丝哽咽,对台上的陈双鹤道:&ldo;你快过来!&rdo;
陈双鹤摇摇头,伸手拦在宁宁面前,背对着她喊:&ldo;你快走!&rdo;
一声轻笑,一双手从身后伸过来,将他环抱在怀中。
&ldo;你爱我。&rdo;宁宁在他身后说。
陈双鹤的身体僵硬一下,然后放松下来,仿佛认命:&ldo;……是。&rdo;
&ldo;你选择了我。&rdo;宁宁又道。
&ldo;不!!&rdo;富家小姐一声尖叫,朝戏台跑去,却被身后的亲信拖住胳膊。
&ldo;……是。&rdo;陈双鹤缓缓回头,脸是他的脸,神情却是柳梦梅望着杜丽娘的神情,如梦如幻,如被蛊惑,&ldo;我选择你。&rdo;
宁宁望着他,眼角泛着一丝泪光。
这是属于魅影的胜利。
因为她了解他,他是一个戏中人,当一场戏开始,他就会变成他所扮演的人,然后爱上另外一个戏中人,戏不结束,爱不结束,他们将化作杜丽娘和柳梦梅,永远活在《游园惊梦》里。
宁宁缓缓转头看向观众席,群演消失大半,面具人也消失大半,她的目光定格在石中棠身上……她知道他对面具人说了什么了。
&ldo;快跑啊!&rdo;
‐‐这一声不是陈双鹤喊的。
一个剧组工作人员咳嗽着破门而入,一股浓烟伴他而入,他焦急道:&ldo;咳,失火了。&rdo;
话音刚落,一个面具人脚步轻快的从他身后步入,手里啪嗒一声打亮打火机,然后用力一抛,打火机丢向戏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