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真的不好说。”二线摇了摇头,“一个事这毕竟是射线,防护在严,长时间接触,慢性射线损害还是有。我们放射科的同事,做介入的,做ct和x光的,不是都还有射线计量的牌子吗,一年接触时间不能超过多少。二呢,在一些不透明的地方,这些防护到底有没有达标,没人清楚……”
大家唏嘘了一番。赵彬又问:“今天下午,是反复确认了,他这个实验没有射线接触的啊?”
二线高深莫测地扶了扶眼镜,严肃地说:“老赵,你想,学校都报警了,什么意思?”
赵彬觉得这件事,真的不敢细想。
这件事一周以后才有了结果。金卡病房的同事告诉他们,病人现在考虑就是慢性射线损伤造成的再生障碍性贫血。医院的中毒和职业病中心来查的,毒物筛查做完都没有问题,给他做辐射检查,查到体内有残余射线。其他研究助理检查结果相同。而且从骨髓涂片来看,放射性物质接触时间较长,造血干细胞已经严重受损,病情无法逆转,治疗上没有特效药物和其他有效治疗手段。
据知情人士透露,警察那边在办公室找到了放射性元素,具体是什么,没有明确消息,只听说是病人办公室里的一个相框后面。现在正在追查谁动的手脚。所有实验相关人员,都被带去派出所问询了。目前有一个重大嫌疑人,是之前跟病人竞争项目的教授。两个人因为这个事,之前闹得不可开交。
到底最后凶手是谁,迟迟没有消息。最大的可能是,学校已经清楚了,但为了面子,把事情淡化隐藏了。这件事一个多月在医院里各个微信群传的沸沸扬扬,所有接诊过这位教授的医生护士,都惋惜非常、义愤填膺。结果事情就这样草草收场,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局。无论真相如何,事实是,一个优秀、正值事业上升期的教授,就这样废了。
后续的事情,赵彬只在微信上了解,他现在还有更关心的事情。那就是罗铭遥的开题复审。
周老师手上课题本来就不多,罗铭遥参加了两个,是比较勤快的。现在要新找一个课题做,还要明年五月以前出成果,基本是不可能的。和周老师商量以后,只能换上罗铭遥之前自己拟的二甲双胍在不同民族人群中的差别。然而这个实验原本周期就长,现在实验才开始一年多,数据还没收齐,还只有一个西藏地区的数据做对比,要拿出来做毕业课题,显得非常单薄。
和周老师讨论了一上午,两个人才定下,也不再追求更多实验组了,就把一个藏族做好就行了。
“小罗,”周老师背微微佝偻着,显得有些憔悴,“这次是你被我连累了。希望你不要生气,后面主任也不好再为难你了,老师尽量争取让你后面都顺利。”
罗铭遥虽然知道一点主任想借这个事打击周老师,但其中的弯弯绕绕看不太懂,此时他对周老师没有什么怨言,毕竟是自己的恩师,一直以来受周老师照顾颇多,根本没有任何不满。“没有,周老师,”他慌忙安慰自己导师,“主任说得也有道理,本来这个题,我做得比别人晚,写的时候都没注意到科室已经有人发了……”
周老师闭眼叹了口气:“这件事,也是我的责任。原本科室谁发表了什么,会在科室内部小会里面通知,让大家掌握目前科室科研的动向。但是,你也知道老师我在科室……唉……”他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昨天我和主任又谈了很久。开题复审,走个流程,不管你选什么,肯定能过,放心吧。毕业也没什么问题,我们科室只要没有处分,还没有谁毕不了业的。他一个科主任,也不至于气量小到非要把我学生怎么样。今年,我也不打算再招学生了,课题结题了,我的导师资质就用来挂个名,主任大概就这个目的吧……那天你们走了,我们开会就在说了,科室学生要移到那几个文章比较多的老师头上,才能有更多科研产出。你如果写不出来东西,就做个挂名教授,让下面年轻人给你带学生。这也是学校去年出的政策,说的是导师联合培养学生,给还没有资质,有课题的年轻老师更多的发展空间。说来说去,就是文章少的,到一边去。”
罗铭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问道:“那以后,临床药物实验……?”
周宏斌摇摇头:“药物临床实验本来就是公司的横向课题,这个会转到其他人手上。临床药物实验其实有几个公司都在做,做这个会给导师还有协助实验的学生钱。你一个月还是能收到劳务费吧?”
罗铭遥点点头。
周宏斌于是不说话了。这几句话已经点明了,学生都能收到劳务费,导师手里的就更多,甚至可以补到其他课题上面。这样好的项目,谁不想接手。主任就是要把周宏斌手上的资源都拿走。
沉默之中,罗铭遥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赵彬发来的短信,他拿出手机来看,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难怪赵彬催问他什么时候完事一起吃饭回家。
周老师也意识到了时间问题,看看手表,说:“哎呀,这么晚了,小罗你先走吧,回去吃饭,周末把ppt做了,给个初稿我先看看。”
罗铭遥起身鞠躬,向他道别后离开。虽然周老师很随和,但这两年他态度一直都是毕恭毕敬的,还像个见班主任的小学生。周老师被他这样子逗得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