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泽清大概感觉到了我看他,抬起头来,看到走道上的我,对我笑了笑,低头和那些女同学们说了几句,她们就哗啦散开了。他向我招招手,我好奇地走了进去。
他在糙稿纸上写道:&ldo;今天外面风大,你别在外面站着了。&rdo;字迹跟他的人一样俊秀干净。
为了避免太过明显,我也在纸上写道:&ldo;你怎么让她们走的?&rdo;
他笑笑,写道:&ldo;我说其实我也有个题目不懂,想让她们给我腾点时间请教我的老师。&rdo;
我忍不住指着字迹问:&ldo;你说我啊?&rdo;
他墨黑的眼睛眨了眨,点点头,写道:&ldo;老师好!&rdo;
旁边的女同学远远地看着我,我不由心虚地大声说道:&ldo;那季泽清同学,你的问题是什么呢?&rdo;
季泽清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在纸上飞快地写道:&ldo;你头还痛吗?昨天晚上你一直在喊痛。&rdo;
我瞄了一眼周围,夸张地摇头说:&ldo;这道题不是这样解答的。我做给你看啊。&rdo;
说着我在纸上快速写道:&ldo;不头痛。我还是赶紧走吧。旁边女同学的眼神快要把我凌迟了,再不走,我就真头痛了。&rdo;
他没管我,继续在纸上写:&ldo;你昨天晚上说,心很痛。还叫了一个人的名字三次。&rdo;
我心里一个咯噔,不由紧张地问道:&ldo;什么名字?&rdo;
他写道:&ldo;好像叫沈青春。&rdo;
我呼了口气,耸起的肩膀立刻耷拉下来,在纸上写:&ldo;她是我师姐。以前读书时,很受她照顾。&rdo;
他微微笑着点头,继续写:&ldo;你还叫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事实上,你叫他的次数太多了,我没数清次数。&rdo;
小结巴不愧为是小结巴,不仅嘴结巴,想法也很结巴,一句好好的话,非要大喘气说成这样。我没好气地写道:&ldo;你有病,干嘛数我叫了他几次名字啊?我叫他几次和你有什么关系么!&rdo;
遇上冯佳柏的事情,我总是不够冷静。我在纸上越写越快,这些被情绪浸染了的字似乎都快要飞起来了。
季泽清不慌不忙地在纸上写道:&ldo;当然和我有关系。你一直在叫&lso;小结巴&rso;啊。&rdo;
我看着纸上那一行字,感觉自己上当掉陷阱了。他肯定听到冯佳柏这个名字了,只是开着玩笑过去了。我的笔在纸上点了好几次,也没落下一个字。我并不喜欢和别人共享我的秘密。尤其是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被艾紫香滥用之后,我心有余悸,几乎都有这辈子即便上老虎凳灌辣椒油也不再说出任何有关于我暗恋冯佳柏的事。(直到几年后的某一天我再也没忍住,告诉了杜文诺。)所以当季泽清用这么轻浮、几乎是捉弄我的方式提起他时,我将原有的怜悯心通通收回了。
比起我心中的冯佳柏,他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上课铃声响了起来。我一张臭脸转回到了黑板,桌凳也故意往远离他的方向移了移。黄城高中的课桌都是单人桌,每两张单人桌为一组,每组之间的间距较大,留作过道;组里的两张桌子fèng隙较小。我的桌子和季泽清的桌子互为一组,所以我俩相当于同桌的关系。但鉴于刚才他恶意的玩笑,我往过道挪了挪,轻易拉开了距离。我一直感到他的余光看着我,我置气不去理他。政治老师刚好在讲解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我觉得我跟季泽清的关系也最好遵循这个原则‐‐互相尊重、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平等互利、和平共处。
总之像昨晚那样太过亲密,就容易让人产生好朋友的幻觉。事实上,我不需要朋友,而他也不缺朋友。倒还不如回到之前相互不搭理的时候,连外交政策也不需要考虑。
等到下课铃再次响起,我就拿着英语本走到过道上了。我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坐上了。我在心底轻哼了一声,开始念单词词组:&ldo;loseheart,失去信心,loseone&rso;sheart,失去某人的心……&rdo;
就这样,我和季泽清两人的关系突然冷却下来,像是繁华的庞贝古城在一夜之间被火山侵吞变成废墟一样,但我并没有感到可惜。我和季泽清的友谊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不足以让我对它的逝去而黯然神伤。也许很多青春期的少女们会对情感的得失格外敏感,可人的情感是守恒的,我把所有敏感纤细的细胞全都奉献给了冯佳柏,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揣度,季泽清对突如其来的冷遇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随着日历本渐渐变薄,黄城的冬天很快到来,而且来得迅猛。我已经不能和之前一样,在走道里蜷缩成寒号鸟看书了。可季泽清的市场前景仍然看好,还是有女同学发扬着永不放弃越战越勇的精神在向季泽清请教问题。可惜我缺乏这种精神,我不再背单词了,因为我找到了一个散心的好方法。
咱班虽是文科班,好歹还有十几个男生,虽然和季泽清比起来,长得不怎么样,但也是意气风发青春无敌。天气变冷,男同学们一下课就成群结队地抱着篮球去球场。说是球场,其实就是一片黄土地上支起的两个篮球框,以及地上快要褪色的两半环三分线而已。
我起初并没在意,依旧缩着脖子在外面背单词。一个戴眼镜的男同学经过我的时候突然说道:&ldo;纪晴冉啊,你每天背单词不腻歪啊。走,跟咱打球去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