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与不好,皆是表象。”祁承翊道,“未真相大白之前,谁也不要相信。”
祁承翊比扶云卿多疑。
就在二人说话间,门外响起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扶子珩引着宋文晟走到小院。
扶云卿会意,站起身走去迎接“宋伯伯请坐。”
宋文晟听到这声宋伯伯之时,略微一愣,心道这后生真是谦虚,笑着点头“宋小将军年轻有为,日后不可小觑啊。”
“在伯伯你们这些老将军面前,后生这点功绩算什么?”
扶云卿提壶倒茶,亲自招待客人。
只听宋文晟和蔼一笑,接过茶盏道谢,说道“此次大战,你排首功,江总督把你的功绩排到第一,我可听说,陛下擢升你品级的圣旨马上就会传到边疆了。”
看来宋文晟在京城安插的眼线不少,连这事儿都知道,扶云卿道“圣旨未到手中,就还不算。”?。?????。??
宋文晟笑了一下“不知宋小将军今日找我,是为何事?”
扶云卿眸底划过谋思“五年前,扶大将军那场哀魂谷大战,将军应该还记得吧?”
宋文晟左手不动神色稳住端茶的左手,面色不变,心思缜密道“你想问什么?”
“实不相瞒,扶大将军与我有几分恩情,听闻他惨死哀魂谷,却只捧回一堆碎甲,这些年间,难道不曾寻到过尸首吗?”
宋雲虽是陛下派来空降雷焰营的,按理说是陛下的人,但如今朝中局势正乱,宋文晟不得不谨慎些,扫了眼扶子珩,又道
“我与周将军,已然尽力,五年间从未放弃过寻找,但无半点线索。宋将军没有亲历过那场战争,可能不太清楚,哀魂谷战役有多残忍。”
“多么残忍?”扶云卿看着他继续问,“父……扶大将军五万兵力,追击南蚩三万残兵,本就是稳赢的战役,能有多残忍?”
宋文晟不愿回忆,握盏的手收力,摇了摇头“你还年轻,你不懂。当日战士血肉横飞、战马踏得地动山摇,尸首如山、血流成河……”
“尸首?呵呵,将士们身首异处、血肉模糊、残骸无数,都是碎胳膊短腿,事后,铁达穆尔泼油放火,将战场烧毁,尸首的烧焦味道,连三十里之外都能闻到……哀魂谷不亚于炼狱。”
她知道这场战役惨,却不曾想是这般惨烈。
宋文晟说这些时,扶云卿在他脸上看到了沉重与痛苦,也有一丝异样。
扶云卿敏锐地捕捉到这丝异样,追问“为何战神五万兵力,追击南蚩三万残兵,会打的这般惨烈?宋将军不觉得很奇怪吗?”
宋文晟嘴角闪过一丝极快的苦笑,他表情有些奇怪,仿佛在嘲讽宋雲,又好像有些无奈,像是知道什么,却又讳莫如深,很快,他调整好面部表情,客气地回答
“奇怪?有什么好奇怪的?战场瞬息万变,今日生明日死,从来都如此残酷,横竖不过为国捐躯,皆是光荣之事。”
人会撒谎,表情也会伪装,但人有时候下意识的微表情,却来不及修饰。
扶云卿端起茶盏,不动神色地喝了口,心中自有判断,
她朝子珩使了个眼色。
扶子珩会意,当即面露哀沉,叹道“宋伯伯,若你知道有关我父亲当年战死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宋雲是可以信任之人。”
宋文晟扫了一眼宋雲,嘴角露出几丝苦笑,真心实意道“子珩贤侄,不是我不说,而是我能说的已经说了。当初哀魂谷大战,我没与战神在一处,我那时带领的是镇疆大军。”
他顿了一下,说道“而周咬雷,你们周伯伯和尤承尤伯伯,以及丞相何晋纬,与你们父亲一起追击残兵。若你们对此事存疑,就该去布政使司处调当年战役的卷宗。”
扶子珩想追问什么,扶云卿却抬手示意他不要讲话,等宋文晟继续把话说下去。
宋文晟默了一晌,道“当年哀魂谷战役的真实情况,只有他们三人知晓。但尤承已死,周咬雷如今在前线打仗,丞相远在京城。其实吧,人死如灯灭,何必执着那场大战?”
“难道朝廷派出的那一批又一批查案的锦衣卫和督查,不比子珩贤侄会查案吗?到最后查出什么了?什么也没查出!我是扶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从我还是个小兵开始,便一直跟在大将军身后,他救过我多次,若哪日哀魂谷战役,我能替他去死,我会毫不犹豫去替他死,可造化弄人……”
扶子珩见宋文晟诉说这些时,神情间已有哀色,气氛已变得沉重,不忍再提。
扶云卿喝尽杯中茶水,道“触及宋伯伯伤心事,是后生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