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知道,这闹剧很快就要结束了。上一世,只要陈老太太这三步骤走完之后,陈家的所有事基本都能遂了她的心。
此刻,老太太的演戏天赋发挥到了最大的程度,她挣扎着要挣脱儿子们的手,“我嫁到你们老陈家几十年了!到头来就我一个坏人,就我一个人要饿死你们!我图啥啊,我不活了啊!”
然后场面就是,一个人要撞死,其他人在拉扯,哭天抢地极尽哭闹之能事。
陈济众恨不得抱住自己的脑袋,找个墙缝钻进去,终于他坚持不住了,放弃大喊,“那你说!你到底想怎么地!全拿走肯定是不行!”
陈家老爷子这活动话一讲出来,屋子里诡异的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陈老太太好像突然也不想死了,她擤了擤鼻涕,任由儿子们搀扶自己起来。
经过这三年吃不饱饭的日子,陈老太太的身体也确实大不如前了,这一套操作下来,她也是累极了,被儿子们扶到炕上坐下的时候,身体都开始打颤了。
等屁股在炕上坐稳,她开口了,顺着陈济众的口风,“我也不是要把粮食都给大妮拿走,咱们家柜子里面还有两袋子,得有200多斤高粱米面,只给大妮拿走一半就行,剩下的咱们一家人省着点吃,能挺过去的。”
大家都知道,就算不给陈大妮,家里的粮食也根本不够吃到明年开春了,如今听到陈老太太一开口就是要拿走一半,屋子里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刘珍珠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紧紧地抱住怀里的老儿子,陈默也清晰地感觉到了抱着自己的哥哥也深深地叹了口气。
剩下100多斤,家里这么多人呢,这不是且等着饿死?今天才是12月19号,阴历的话还没有进腊月呢,等到开春能有吃的,怎么都还要再3个半月。
即便如此,这还不是结束呢。陈大妮脸上不但没有高兴的神色,还比刚才显得更急了,她扯了扯陈老太太的衣袖,“娘,这100多斤,跟人家要的数,可差得太远了啊。”
所有人都一愣,呵,感情她还想把陈家的粮食一遭都端了。
“你别着急,娘知道不够。”但是她真的不傻,粮食一下子都背走了,家里还真就得饿死几个,虽然最先饿死的肯定不是她,但是那都是事关生死的事,到时候不管是谁,那怨恨劲一上来,保不齐自己就倒霉了,所以她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你先把这些拿去,怎么着都得给家里剩下点儿,咱们一家老小就靠这些活着了。你去跟他们家说,先拿这些,等年底大队算了这一年的工分,给家里分了粮食,再把剩下的给他们家补上不就完了。”
“娘,那人家能同意吗?”
“你咋这么软柿子呢?他们不同意,你就硬气起来啊。就问他们粮食到底要不要,又不是不给他们了,等一等能咋的?就算现在逼死我们,也没有再多的了。他们为了粮食,还能不答应?”
陈大妮听了娘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娘,你说得对,反正他们家的人已经死了,这些粮食他们不要的话,那就啥也拿不到。”陈大妮听了陈老太太指点的迷津,这才放下心来,脸上露出宽慰的神色,“行,那我回去就跟他们这么说。”
娘俩的目的达到了,这晚饭终于是又能进行下去了。
至于刚才娘俩提到的,年底大队算了工分,领了粮食之后要再分一部分给陈大妮,大家也都已经麻木了。
眼前看得见的粮食都分出去一半了,未来不知道能不能拿到手的粮食,大家已经放弃去关心了,如果提出什么异议,免不了又要继续闹,累了,就这样吧。
再说,去年年底大队算完工分之后,抻着脖子等了一年的人们愣是没分到粮食,一部分记了账,一部分拿了些火柴之类的日用品来抵用,所以今年才过得这么惨。
以前光景好的年份,他们陈家两个儿子在石厂采石头,陈济众,陈老太太带着两个儿媳妇,一共四个人在大队编筐,干些大队的活计,一年到头攒下来的工分,到了年底能换个几百斤的粮食,剩下的还能拿到十几块钱,拿了钱自己去供销社买日用品,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这三年,不光灾年不出粮食,连大队的工作都少了,哪里还有以前那种好事了。
诶,扯这些都是旧年历了,总之,陈家其他人对于年底大队分粮食再给陈大妮的事,都没有过于在意。
他们端起饭碗,终于能继续安静地吃饭了。
当天晚上,东里屋一直传来低低的哭声,之后是清脆的几声掌声,再之后是陈宝根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