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的贪婪呼吸着纯洁的空气,看自己的温暖气息在清新的冷空气里凝成一团团白雾,雾很快消散了,程晓北心里的烦躁似乎也消散了。
洁白的雪地让人有些迟疑着舍不得踩上去,听着脚下微弱的瑟瑟声响,程晓北忽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从前变成了那个害羞的天真少年。他甚至忽然想起了蒋键,想起了同样美好的雪地里自己主动给予他的那个生涩却是甜蜜的吻。
程晓北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居然微笑起来----过了这么多年,他似乎是刚刚才终于真正的释怀,对于那个曾经最重要的人,他不再爱,可也终于可以不再去恨。他甚至很想知道蒋键过的好不好,如果他也能和自己一样幸福,程晓北也一定会和他一样高兴,甚至会比他还要高兴。
这是种什么样的心理呢?程晓北忽然问自己,难道是因为前一阵时不时与那个&ldo;夜路巡航&rdo;的通信吗?
一个同路的过来人,而且是与自己萍水相逢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利益冲突,那个人走过的路,还有他善意的平心静气的告诉自己的话,在不知不觉之中早已悄悄地影响到了程晓北思考问题的方式。让他变得更加坦然更加勇敢也更加从容,这一切都是无声无息的潜移默化,所以尽管程晓北并不清楚,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微笑。
安静的抬起头,那些仍然不住在飘落的轻盈雪花,在会所花园里的路灯与这些错落有致的建筑物里所投she出来的灯光里,静静的飞舞着。那么无忧无虑,那么让人觉得被自然的神奇所震撼。
从这里也能望得见他们刚才所在的那座主楼大厅里摆放的那棵披满了一身星光的巨大的圣诞树,这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协调。程晓北却忽然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寂寞感觉。
此时他已经坐在车里的驾驶位上,真够冷的,那自动加温的椅垫只怕还要再过几分钟才能热起来,而暖风,更是得多着一会儿车才能有。
江南和曾子轩还没出来,而其他的朋友也都在着车。程晓北想到一会儿要去的西郊,那边的气温恐怕比市里还要再低一些,也不知道雪比这边是大还是小。要不一会儿劝江南别去了直接回家吧,如果就江南一个人当然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偏偏今天又碍着个曾子轩,程晓北呆呆地考虑着,还真的想不出该如何开口。
正在发着呆,程晓北觉得车身后面忽然剧烈的震了一下,吓了他一跳。
回头望去,依稀是后面有车,程晓北心里想着不会吧原地停着都能被追了尾,更何况这还是在停车场里。他拉开车门跳下来往车后面走,唉,还真是让一辆车给追上了。
程晓北的眉头皱起来,他忽然意识到好象自己每一次遇到曾子轩似乎就没什么好事,可是这可真是不着边儿的事情,好好停着都能被追尾。不过这下也好,一会儿别想去玩了。想到这里,程晓北心里居然还有些高兴。
追尾的车也是辆suv,车身高大,黑暗的夜色里也看不清,好象是辆尼桑逍客,也没准儿是奇骏,反正差不多吧。
其实如果是辆小轿车,也不至于追得这么厉害,陆虎左后方的尾灯好象全碎了,保险杠似乎也撞得很厉害,当然对方的车也撞得不轻,洁白的雪地上一地的碎片。
程晓北想着一会儿江南看见不定得多心疼呢,一想到江南会心疼,程晓北也觉得很心疼。
那个驾驶员也推开车门下车来,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嘟囔着。还隔了好几步,已经能闻得见他满身的酒气。坐在车里副驾驶位置的人也一边唠叨着一边下车绕过来。他们凑近来看两车碰撞的后果,可是却没人和程晓北打招呼。
程晓北看着这两个酒气醺天的家伙在自己身边直起腰来,也许是看程晓北长的斯文漂亮,看起来又没什么朋友在周围给撑腰,所以居然非常无所谓的说:&ldo;哥们儿,你这车有保险吧,要不咱们各修各车吧,那个第三者险绕起来太麻烦了!&rdo;
程晓北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和醉酒的人是没道理可讲的,可是他们也太不见外了。甭说第三者险了,照现在明明是对方的全责,什么险对酒后驾驶也都是拒绝理赔的。现在对于对方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私了。程晓北本来也没打算讹上他们,遇到这样的事已经够不痛快的了,毕竟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谁愿意这样呀,他已经想过了只要去4s店修车的钱由他们支付就行。
这要求丝毫不过份,甚至是太心软了。可是眼下,这肇事者居然跟没事人一样这么轻松地开口,这无耻又无畏的态度倒让程晓北有些不知所措了。
就在这时候,那个开车的人还不耐烦起来:&ldo;怎么着给个痛快话呀!&rdo;
另一个人更加无理的居然在程晓北肩上推了一把:&ldo;麻利儿的你倒是想怎么着啊?&rdo;程晓北忽然发现稍微远处有人也下了车,冲自己面前的两个家伙招呼着问怎么了。
好在这时吴语他们也注意到了这边意识到出了麻烦,纷纷下车快步跑过来,那两个人也才发现原来程晓北不只是单身一个人。
江南和曾子轩也在这个时候出了大门,他们倒是很快就发觉出了什么事情,因为连会所的保安也在往不远处的停车场跑呢。
江南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完全没有理会身后曾子轩大声叫他慢点儿,在雪地上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已经围的一小圈人群外面。
他其实并没有想到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直觉告诉他一定与程晓北有关。
他推开人群挤进去,看到的第一幕就是有一个醉醺醺的陌生男人正拽住程晓北外套的衣襟不松手。
程晓北的脸色看不清但是一定很不好,他隐忍着怒气不发,脚下却是纹丝不动。旁边呢,是吴语等等刚才先出来着车的一帮人,江南连想也没想问也没问就大步走上前,毫无预兆的重重一拳击到拽着程晓北的那个男人的脸上。这一拳他用足了力气,距离又那么近,那个男人立刻就挂了彩。
江南想到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别的,他不问别的缘由,怎么竟然有人敢对自己的宝贝程晓北动手动脚的,就冲这个,管他是什么人,又是在为了什么事情,江南就绝对不会轻饶了对方。更何况,今天是江南磨了程晓北好半天才说服他穿了这件外套,和江南身上的这件是上个星期他们两人一起在世贸大厦的专卖店里新买的大牌子,同系不同款,两件衣服本身的颜色差别也不大,刚才吴语还拽住江南在他耳边善意的笑着调侃是不是特意买的情侣装。
确实是啊,可那是谁都能随便摸的吗?!
江南刚才没少喝酒,但是他的头也并不是太晕。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在程晓北跟前与人动手打架,尽管他也不想这样。
周围的人先是安静了一刹那,然后就乱起来,男人的咒骂声,女人的尖叫声,洁白的雪地上迅速留下一地凌乱的脚印,还有一滴滴洒上了鲜红的雪。如果是白天一定是触目惊心,幸好是夜里,程晓北看不清就不会头晕,他只是紧紧抱住了江南。
是不是该感谢这场没头没脑的罗圈架,让一贯怕羞的程晓北居然大胆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顾及形象的紧紧抱着江南不松手,因为如果他不这样作的话狂怒的江南根本就不能安静下来。
理所当然的,江南很英勇的在搏斗中受了伤。虽然还不至于是鼻青脸肿面目全非,也绝对不至于因此破了相,可是他左眼角旁和身上各处的淤青确实也是过了大半个月才慢慢的消退的。
那个混乱的夜晚本来有人要报警,到底还是程晓北一时心软给拦下了。照这架势,对方的七八个人中,除了后来钻出来叫骂厮打的两个女人不说,光那两个男人酒后驾驶追尾负全责给他们修车是肯定的了,肯定还得被拘留,至于罚款扣分那自然也一样也落不了。至于在公众场合斗殴,这一条谁也没好果子吃。
程晓北看见他们中比较蛮横的那个被江南一拳就给揍趴下了,心里很不安,因为如果真要细论起来,真正先动手打人的还是江南。其实当时程晓北如果自己动手未必不是那个人的对手,可是程晓北从小到大很少打架的,闹着玩的不算。他害怕见人受伤流血,所以尽管他确实长了三个旋儿,也早就已经注定了他不是一个习惯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人。
所以,当他看清楚那几个男人的狼狈相时,及时的劝说制止了要报警的朋友和保安。
经过这一场搏斗,那个个人似乎也终于清醒了,尤其是酒后驾驶的那一位,哭丧着脸一再道歉。他当然又是后悔又是害怕,看来他们心里很明白警察来了他们的下场。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息事宁人。
程晓北只要求对方负责修车,对方自然暗自庆幸碰着了一个好说话的捡着了一个大便宜。而对于双方的受伤也都归咎于一场误会,居然到后来都想和江南他们称兄道弟相见恨晚了。
于是,程晓北的机票只好改签了。他怎么忍心让为了自己光荣负伤的江南同学独守空房呢?按江南的话说,自己是多么需要温柔体贴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