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好几天,长乐都留在了长公主府上。富昌侯府来人接她,都被她遣留夏打发了回去。
她娘自桃花寒寺回来后,情绪一直不高,怏怏不快的,连叫那帮子男宠来侍候,都没有什么心情了。长乐做为孝顺的好女儿,自然要留在她娘身边,好好开解。
她已经不是前一世那傻傻懵懂、任人哄骗的傻丫头,她也经历了许多世事,便是不能完全理解她娘此时的心情,大约也是明白了几分的。
哎,但凡女子,若情之不顺,这一生,鲜少有几个能过得快活了,她娘是两世都栽在这上面了,她前一世亦如此,这一世,呵呵,她对天发誓,她若不幸福,必天翻地覆。
“娘,那日桃花真美,我看那山里美的地方多着呢,便是这桃花谢了,还有别的花可看,便是没有花看了,那一草一木又何偿不是美景,”长乐手指灵活纤巧地摆弄着一套宫造雕百合花缠枝汝色茶具,沏着今年新贡上来的上等香茶,这一壶茶水沏出来,满室皆溢茶香。
偎卧在金粉色仰枕上的萧华长公主半睁半闭着眼眸,神色倦倦的,闻着女儿沏的茶香,听着女儿轻声软语,却不接言。
“实不必为了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这等事伤愁,娘若喜欢,以后女儿常陪娘去山里看景就是了,女儿也喜欢呢,娘,女儿还没问你,那座庙里供的是什么佛?”
“弥勒,”萧华长公主应得没精打采的,这就是她女儿在她身边烦着也是她女儿问的,换个旁人,她早发雷霆之怒了,一脚踹出去了。
“未来佛啊,”长乐淡淡地叹气,“也是极好的,女儿常去的庙里都是供释迦佛的,想来这前世来生的,都不如现在好呢。”妄谈佛事已是不好,她自己是得过济的,并不是对佛不敬,只是不想母亲圈这里出不来,影示罢了。
说话间,一杯香茶已沏好,长乐双手捧着精致小巧的茶碗,递到萧华长公主面前,“娘,尝尝我的茶艺可有见涨?”
萧华长公主接过茶碗,饮了一小口,点头道:“我女儿亲手沏的还能不好?”
萧华长公主赞完,慈爱的目光在长乐的俏脸上打转,“日后,谁若能娶了我的女儿,我定着人去看看他家祖坟是不是冒了青烟,那家伙得是多有福气。”要是敢对她女儿不好,哼哼,必活阉了他(李荣享莫明打了一个冷颤,墨染又趁此端来一碗苦药)。
“哈哈,”长乐被她娘这打趣般地‘赞’,说得开心地笑起来,嗯嗯,等她成亲的时候,她一定要问清楚李荣享家的祖坟在哪里,让她娘着人去看看的。
许是被长乐这爽朗的笑声激到,萧华长公主把喝干净的茶杯扔在软榻上,一扫之前的怏怏不快,‘噌’地从软榻上起身,站起到榻前铺着的厚厚白色狐裘皮上,完全抛弃摆了几天的怨妇脸,又恢复成霸道厉害说一不二的模样。
“我儿说得对,凭着本宫的身份,凭什么要修来世,本宫今世就要痛快,谁又能拦得住本宫,”
萧华长公主一拍榻前的立桌,连着‘本宫’两字都不用了,直接吼道:“老娘这就带人上山,抢也要把他抢回来,拜什么佛、修什么性,老娘这辈子就知道修一个性,拜也得给老娘拜欢喜佛。”她才不要再等下去,已经蹉跎了这些年,空等到七老八十的,还有什么意思。
萧华长公主吼完,连着长乐还没反应,她已经一道风似地走出卧室大门了,等着长乐明白过来,屋里只余茶香,不见人影了。
这……这可叫怎么好?她刚刚只是想影射一下,让她娘想个周全法子,定能解决得了,她可万没想叫她娘真去山中寺里绑个和尚回来啊。
哎哎,她娘怎么能这样呢?这真是……能动手的时候绝不动口,这雷厉风行地简直叫人想去撞墙啊。
长乐这正气闷,留夏又来通禀,说是富昌侯府又派人来接了,这次竟是她的好二婶小田氏。
长乐拧眉一算,心中冷笑道这定是侯府中出事了,前两天还只是派府里有头脸的嬷嬷婆子来接她,她没应,中间空了两天,侯府再没人过来。
今天是什么春风把侯府的一位女主子催来接她呢?她这面子啊,最近真是越来越有,可惜,她也不是谁都愿意给的,‘啪啪’打脸的事,前世竟是别人做与她了,这一世她总要还些回去。
“你去与二夫人说,本宫心体有恙,暂见不得风,需要静养,也不易见人,等着本宫身体好些了,自会回府,还有,让她帮忙传话老夫人莫要担心本宫,本宫这里有御医侍候,过几日自会无事了。”
留夏眼都不敢抬地应了声‘是’,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内室。
也不知是怎么了,哪怕她家主子面色是温和的,对她们这些跟在身边的丫头也算宽待,她对现在的主子也是仍是又敬又怕的,与之前那种不太把主子当回事的心态判若两世一般。
这天啊,真是说变就变,她却连什么时候变的,又如何变成现在这般,都及不得缕顺清楚。
她想,像她这样的,绝非她一个人。至少也得有一个富昌侯在里面。想想二夫人那张急得火上房似的脸色,她就忍不住开心起来,连着往堂屋里走的脚步,都生起风来。
留夏走后,长乐招来了公主府大管家张行,她自己没有什么人手可用,但她娘这里有啊,她娘的就是她的,她怎好浪费。
长乐与张行说明了心中的疑惑后,张行立刻了悟,“小公主请放心,老奴这就着人去查,晚上定有消息,必能让小公主满意。”
看看,这就是杰出人才的范儿,长乐很放心,“那就麻烦张伯了。”不管张行如何地谦卑自称,长乐也还是坚持地叫他‘张伯’。
张行心中感动,小主子长大了,心性越发成熟坚强,他为公主高兴,公主这些年的苦,总是没有白遭受的。
一想到公主,张行就难免想到刚刚他瞧见自家公主列齐人马出门打群架的样子,他上前去问,自家公主根本没空理他,只说叫他把‘菩提院’快速收拾出来,便匆匆出门。
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或许,他家小主子可得一问,他也好心里有个准备才是。
“小公主,不知……公主殿下她……她这时带齐人马出门,是为何事……,您知道吗?”张行问的断断续续,实是不太好开口,他是做奴才的,怎好指摘主子的行踪呢。
长乐很囧,她要如何说才是?说她许是落日之前,就要多个后爹出来了?
但她并不后悔之前刺激她娘而说的那番话,她娘那样的女子,当得这一世‘快快活活’才是。
她只可怜她自己做不出她娘那般豪气干云,冲去惊鸿馆,把李荣享抢回公主府的惊世举动来。
哎,那么问题来了,若她真去抢,李荣享会不会顺了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