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二人合作,彼此有共同的利益诉求,黄中礼为了防止杨显背着他私藏炉鼎吃独食,同时有个凭证总好过万一哪天其中一方过河拆桥,因此黄中礼虽然不认为事情会败露,却依然答应了这样的条件。没想到正因为这样的互不信任,这本名册反而成为了可以置他们于死地的铁证!
然而铁季南刚刚摸清了炉鼎名册所在,还来不及拿到手,那个报信的女弟子就被杨显的人发现了。等杨显二人发觉他在调查此事并且知之甚详之后,怕他继续查下去掌握了什么证据揭发此事,让他们在正道再无立足之地,甚至多年筹谋一朝付之东流,于是对他起了杀心。
趁着铁掌门派遣他带弟子下山历练,寻找金爪玄鸟之际,同时请缨同行,就是为了在路上对其下手。他虽对他们的盘算心知肚明,却因尚未拿到证据不好发难,也怕打草惊蛇铁证被毁,所以隐忍同意,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撑着熬过此劫,回宗门之时便是扳倒他们之日。
不想最后还是九死一生,差点被黄中礼杀人灭口。
薛沉想了想不禁问:“经先前一战他们已与你撕破脸皮,必然百般防备,更何况黄中礼害我们陷于此地,他却侥幸逃脱回了御真门……他没有亲手杀了你,不确定你是否还活着必然无法安心,以他的多疑狡诈,他还会留着那本名册么?”
铁季南道:“他就算不想留也无可奈何,那本名册一直是杨显在保管,杨显与黄中礼虽是合作伙伴,却一直对他十分猜忌。所以名册保管于何处他从不向黄中礼透露半点口风,就算黄中礼借着核算炉鼎人数的名义让他拿出来观看,他也必定在场共阅,决不让黄中礼单独接触到这本名册,简直防得滴水不漏!”
“杨显的修为不如黄中礼,为了避免黄中礼过河拆桥哪天对他下手,杨显甚至没有将名册纳入紫府随身携带。即便他如此老谋深算,我却早已摸清了名册所在,若今日逃回去的是杨显,我可能真就无计可施了,谁知连老天都在帮我!哈哈哈哈!”说着,铁季南竟哈哈大笑起来。
一想到他如此幸运地遇到薛沉逃过杀劫,而至关重要的杨显如今也再不能成为他的阻碍,他就畅快不已!
“如今杨显已死,黄中礼不知道名册藏于何处,就算他能够找到也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只要我尽快赶回宗门,一切就还来得及!”
说着他又看向薛沉,敛袖一礼,恳切地请求道:“待出得此地,找到恩公之友与我师弟彭宿,愿邀恩公与朋友同赴我御真门一趟,希望恩公替我为炉鼎案作人证,也让我略尽绵薄心意好好招待你们一番!还望恩公能够答允!”
薛沉想着,他与顾迟舟本来也没有其他事,就是出来历练的,何况仙门众派同气连枝,御真门出了这样的事情,需要他们帮忙作证,也是义不容辞之事,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铁季南忙拜谢道:“多谢恩公仗义相助!在下……在下实是感激不尽!”
薛沉忙又将他扶起,宽慰几句。
铁季南双目通红,愤恨中夹着哽咽:“就算是为了那些因为掩护我而惨死的师兄弟们,我也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着回去拿到名册,让黄中礼百口莫辩承认罪行!让他自食恶果血债血偿,以告慰那些无辜的在天之灵!”
薛沉听完这长长的诉说,不由轻叹:“世间为恶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草菅人命漠视法度。。。。。。然天道放纵,竟任他们胡作非为!只恨不能杀尽天下豺虎辈,代天惩之!”
待铁季南激动的情绪稍微平复,便听薛沉之叹撞进心底,他只觉字字珠玑如遇知音,顿感天下到底还是有这样嫉恶如仇志同道合之人!“恩公之言实是道出我心啊!修行之人当心存良知,以己之力肩负济世之责。天道自然在冥冥众生之中挑选了吾等极少数人,赋予超越常人之力,定是降下大任于吾等,岂可辜负?”
说罢,他又长叹一声:“唉,只可惜……天下修士有此心者,又有几人?莫不是些渴慕长生贪念权势之辈,尔虞我诈蝇营狗苟皆为一己之私!如同鬼魅魍魉,为达目的,不惜手上沾满鲜血,脚下踏遍骨骸,竟还谈笑自若……不以为耻!”
薛沉想起他那嫉恶如仇的师傅,想起为了*而不择手段的无纣,想起曾经为了正义而浴血奋战的战友,想起前世遭遇过的那些作恶多端毫无人性的罪犯。。。。。。心中难免感触极深,也情不自禁地表露了从不示人的心声:“我们比凡俗众生拥有更强健的筋骨、更长的寿元、更厉害的能力,一言一行,一念之差,必然会影响世事变化。”
“力量愈大,影响的范围愈广,责任就愈重。拥有超凡之力,若只是自甘平凡隐世而活,也算小善;若是善用力量,不求造福芸芸众生,但愿尽己所能问心无愧,便是大德。”说到最后,他的眼神一暗,情绪波动终于有了起伏:“但倘若仗着能力胡作非为,那就是亵渎了这份取自于天的力量……”
“多行不义必自毙。上天好生而恶杀伐,既然动用了天地所赋予的力量,无论行善作恶,无论目地原由,都必会种下因果。。。。。。日后无论业报恩赏,都是自己的选择。”
既然有幸获得来自于天道的力量,不用倒也罢,一旦用了,自然就要为天道服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获得了权利能力,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义务,自古以来就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天道乃造生的规则,你用了它的力量不去造福众生却偏偏要杀生害人,岂不是打规则的脸?
铁季南越听,越觉得薛沉与自己价值观如此投契,不由大呼遇到知音!他忽然停下来,郑重地对薛沉拱手一礼。
薛沉生受一礼十分诧异,暗道此人不仅光明磊落还如此重礼数,心中不由肃然起敬。忙虚扶一把,肃容道:“铁兄何必如此多礼?我俩同一辈分,即便我恰巧救了你的命,在我看来也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罢了,你动不动就对我行礼,叫我如何自处?”
铁季南却说:“我只是觉得恩公为人甚好,言谈也让人为之信服,心中钦佩不已!”
薛沉听他一直“恩公、恩公”叫个不停,颇不自在。心想这人好虽好,就是太过客气,即便如此他内心却是十分欣赏此人的,竟难得起了结交之心。
于是道:“铁兄不必这样称呼我,我们不过相差了十余岁,却是同辈,叫我薛沉就好。”
铁季南却觉得连名带姓地叫不仅见外,还有些不近人情,即使相处的时间短暂,他却很是钦佩欣赏薛沉的为人,心中突然起了一个念头,他从不是个会给自己留遗憾的人,想到也就做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薛沉,一脸认真地说:“恩公为人我心中万分钦佩,相识虽短,却觉与恩公言语投契、志同道合,如今恩公对我又有着救命之恩,就算看在这份舍命的交情上,我们的关系又怎能交浅?我铁季南今日愿与恩公祭告天地,结为生死之交、拜为异姓兄弟!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担,刀山火海莫敢相负!不知恩公意下如何?”
薛沉一怔,见铁季南说得认真,一双星眸辉光灼灼,郑重地看着自己,心中一暖,突然就涌上了一股热血豪情!他本就觉得铁季南此人秉性正直、胸襟疏阔,是个难得不错的人,也愿与他相交,此刻听他这一说,竟觉得默契如斯!
他不由自主地点头应下,微笑道:“铁兄之言正是我心中所想!”
铁季南闻言大喜:“真是太好了!此处不便,待回到宗门了结前事,我定备好三牲祭礼,与恩公歃血立盟!”
薛沉打趣他:“既然你愿与我结拜为兄弟,那就不可见外,怎么还叫我恩公?”
铁季南从善如流改口道:“我年逾而立,应是比你大了一轮,以示亲近,我便叫你沉弟罢!”
薛沉颔首,也拱手向铁季南郑重见礼:“弟弟拜见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