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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ldo;人都死了，还提她干嘛！&rdo;

手指因为用力，全部深深地掐在掌心里，可是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其实早在看到靳慧尸体的那一刻起，他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分不出冷暖，甚至有几天连白日黑夜在他看来都没有明确的界线。

可是他不肯承认自己的世界已经濒临崩塌。

一个死于吸毒过量的姐姐，一个生前竟然做着那种事赚钱的姐姐，他连想一想都觉得可怕。

靳慧年轻而又苍白的身体躺在台子上，令他有种天旋地转的错觉。

两个人从小一块儿长大，相依为命，可是现在提起这个名字，他竟然觉得陌生。

所以他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以为只要这样就可以假装一切都从没发生过。

仿佛被他这样一吼，方晨也安静下来，清澈明净的目光落在那张还带着些许生涩的脸庞上，她停了停才说：&ldo;你这样究竟是想惩罚谁呢？&rdo;她的声音缓和下来，其实并不温柔，但有种奇异的镇定作用。

靳伟不作声。

&ldo;还是说你担心读大学的费用？&rdo;她突然心平气和，语气像温水一般，&ldo;学费和生活费这些，你都不必担心，只要你……&rdo;

&ldo;不是这个问题。&rdo;面前的男生出声打断她，僵硬地说：&ldo;我读不进去。你认为事到如今，我还有那个心情去念书考试吗？与其坐在那里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出来做事。反正就算读完了大学，一样也是要工作的。&rdo;

&ldo;那怎么一样？&rdo;方晨突然想到一个问题：&ldo;况且，你现在还没满十八岁！这边的经理是怎么让你进来的？&rdo;

靳伟一怔，后背靠在墙上，双手牢牢握成拳，&ldo;这你不用管。&rdo;

&ldo;那不可能。除非你跟我回去。&rdo;

&ldo;我不。&rdo;

&ldo;靳伟！&rdo;

&ldo;我不回去。&rdo;他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却足够固执，说完便重新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方晨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是家中最年幼的一个，所以从来轮不到她去教训什么人，此时想了想，只好说：&ldo;可这不是你现在应该过的生活。……你才十七岁，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rdo;

其实这样的说辞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无力，果然，靳伟只沉默了一下就反诘道：&ldo;难道每个人的成长轨迹都是一模一样的？更小一点的年纪就在社会上打滚的人，恐怕大有人在吧！&rdo;

似乎是敏锐地发现了她迟疑，他下一刻便直起身，从她身边走过，咬了咬牙，硬着声音说：&ldo;方晨姐，你不是我的监护人，所以也无权干涉我的行动自由。&rdo;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对方消失在楼梯间的门板后，等了一会儿，方晨才独自沿着楼梯走上去，推开门，结果赫然发现有人正倚在门外的墙边上。

光线幽暗，她几乎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问：&ldo;……你怎么在这里？&rdo;

肖莫的唇边叼了支烟，火光在微妙地闪动，白色衬衣的领口也半敞着，慵懒疏淡，很有点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向她：&ldo;那个男孩子和你是什么关系？&rdo;

方晨下意识地微一皱眉：&ldo;你听到我们说话了？&rdo;

&ldo;一点点而已，这里隔音不怎么样。&rdo;他没告诉她，其实更确切地说，是他刚刚替她打发走了另一位真正的偷听者。

方晨扬起一边唇角，颇带着点自嘲意味地说：&ldo;看来我真没那个天份，连个小朋友都管不好。&rdo;眼睛盯着那一点猩红的火光，似乎出了神，声音低低地继续道：&ldo;可是他连十八岁都不到，怎么可以长期待在这种场所里。&rdo;

&ldo;那么你呢？&rdo;肖莫突然开口问，仿佛漫不经心地问：&ldo;你十八岁的时候又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rdo;

一语戳中要害，方晨发现自己竟然答不出来，嘴唇在昏暗中动了动，可是什么话都回答不出来。

似乎直到这时候才想起来，其实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教育靳伟，更没有资格去强制地约束他。

她的十八岁，那些看似遥远的日子，恐怕远比靳伟要混乱叛逆许多倍。

想到这些，方晨忽然不免有些丧气，原来那段时光正在年复一年地逐渐远离，所以她竟然开始忽略，甚至已经遗忘。然后就这样理直气壮地训斥着走入歧途的靳伟，以为自己的过去真的如同一张纯洁的白纸，以为自己曾经真的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其实，她哪有什么立场？

学校里的奖学金、令人羡慕的实习机会、包括后来能够顺利的工作，以及如今这个站在别人面前的方晨，其实全都只是因为另一个人。

因为那个人，她才有了今天，才能拥有看似美好的一切。

她怔忡地垂下视线，却不知自己突然沉默的样子令面前这个长身玉立的男人微微一哂。

年轻英俊的男人掐灭了吸剩下的一截烟头，语气里听不出是懊恼还是调侃，他说：&ldo;看来你真的已经完全忘记我了。&rdo;

&ldo;……什么？&rdo;她还有些茫然，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肖莫却倚在墙边淡淡地笑道：&ldo;其实我们相识得很早。&rdo;他的眼睛里仿佛蕴含着一点清浅的光亮，在暗处若有若无地闪动着，不急不缓地宣布一个事实：&ldo;多年前那个成人礼式的初吻，你当真不记得自己把它献给了谁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