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其实也没什么好怕。
面对如今的情况,洛九江积极主动地提出了各个方案。在听到他欢欢乐乐地把“当街解衣表演胸口碎大石”也算作一项备选后,封雪就无力地直揉眉心,怀疑他其实是破界之后高兴疯了,这才变着法地找乐子。
能离开那想都不愿想的鬼地方,四人自然都是快活的。只是洛九江除快活之外还有心在第一时间照料各种他们不熟悉的庶务,封雪原本以为他少年老成,不想只是因为高兴得比较内隐。
这么看,他之前跟高氏五人随口飚戏的行为,没准也是种独特的表达形式。
谢春残熟练地接上了洛九江的话题,揶揄道:“要真是当垆卖艺,你我也可真是一天之内便有辱门楣七八次,家门不幸两三回。你那八代大儒的祖上至今还没来梦里敲你脑壳吗?”
“想来是他们半途迷路了吧。”洛九江嘿嘿一笑,“毕竟我现在可是叫洛日天啊。”
封雪看着洛九江自豪的神情,抬手捂住了脸。
第76章离别
最后四人还是选择了个中规中矩的方式,去城外抓捕妖兽到黑市上卖钱。
其实赚取灵石的主力还是洛九江和谢春残两个。毕竟封雪身为饕餮血脉,自带让大小妖兽退避三舍的效果,所经之地无不鸟雀飞绝,小刃倒是一把好手,不过如非紧要情况,他们之中也无一人会要求她和封雪分开。
谢春残和洛九江各是能独当一面的好手,为了更高的效率,他们结伴两天摸清大概环境后就分头行动,等晚上再把一天赚到的灵石给四个人分了。
四人出行时都格外留心身后尾巴干不干净,如此日子平淡如水,也过了十余天。
这日谢春残回来得比往日早上一两个时辰,不仅双手空空,背后负着的箭筒也仍满装着白羽箭,比起出门时来箭矢的位置也没动过。封雪乍看他的表情,还以为他们被人盯上了:“有人追来了?”
谢春残摇头,他扶着门框踩在门槛上,盯着桌子上前天封雪教小刃玩时配的一瓶野花看了半天,终是没往屋里迈进半步。
直到窗外投下的斑斓树影从花蕊偏到了瓶口,他才轻轻地说:“我是来辞别的。”
他开口时半敛着袖口,语气温良俭让,几乎让人忘了他在封雪背后下圈叉棋、平日随口搭洛九江抛出相声包袱的风采。封雪晃一晃神,才想起来这装逼犯没遇上他们这几个逗比以前,其实是个出场必吟诗的文青来着。
“怎么就要走了?你进屋来等着,一会儿九江就回来了,你也和他当面说一声。”封雪侧身给他让出门口,谢春残却只一味摇头,“不进来了,你要愿意,替我给九江捎声道别也好。”
封雪眯起眼睛,狐疑地从头到脚地打量了谢春残一遍:“你和九江吵起来了?昨天不是还好好地,他一顿吃了三碗,你添了四次,他还拿鱼刺拼了个蛤蜊出来。你不想和他一起去看海了吗?”
谢春残低头一笑,眉间悲意和欢欣揉碎在一块儿,说不好究竟是自嘲更多还是缅怀更多:“此去是为了报仇雪恨,杀人放火。我既然出了死地,现在又凑够了传送的灵石,那就该上路了。谢氏一族三千七百户人命没一日不在我背后看着,我中途倒跑去踩海玩,这算什么事呢。”
“……你又知道我们不会帮你了?”
“我这一行死活不论,单是打探当年旧事手上就要再沾不少鲜血,摸索当年参与此事之人的时候万一线索错漏,好人直叫冤枉也捂耳朵杀了。这么肮脏的活计,我又不恨你们,作甚拖你和九江下水。”
“……”封雪张了张口,目光最终停留在青年削瘦单薄的肩膀上,自苦笑道:“我现在说什么是不是都算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没有这个意思,但你若不留我,我就谢谢你,下回再见时一定不忘给小刃买花戴。”
封雪仰天长叹:“要不然我何必这么怀念法治社会。小刃也不缺你一朵花戴,只要下次我们还能再见你面,你还能全须全尾的便好。老天有眼,你可千万走些运——你还要看海的是不是?都已经牵挂那么久了!”
“没关系,能从死地里出来,我已撞了大运了,至于看海,实在做梦也不敢想。”谢春残笑了笑,从储物袋里摸出个包袱来,“拿着,你、小刃和九江一人一件,粗制滥造也别嫌,我做了一天呢。”
封雪拆开包袱,只见里面是三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衣衫内侧拿特殊处理过的血墨各写了些字,血字鲜艳,直扎人眼。
“按理说我给你和小刃送衣服,也不知道避嫌,是不是不太好?不过我身无长物,也只有这点本事,咱们生死之交,再狼狈也见过,就别计较这些了。”谢春残把手拢进袖口,遮住自己手腕上一道裹了药粉的新伤。
树影已经从花瓶上挪走,谢春残看了看天色:“我该走了。”
他转过身,从门槛上下来,他走得很慢,却始终不曾回头。
“——你等等!”
封雪不知想起了什么,从屋里端着一方砚台追出来,墨从砚台里泼出来打湿了她一大块袖角,她仍不管,看起来有点疯癫癫的。谢春残脚步一停,她就挥舞着毛笔给谢春残写了满衣服的字:“祥瑞御免!祥瑞御免!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你这是又干什么?”谢春残低头看自己原本好好的衣裳,现在被封雪一笔烂字画了身鬼画符般的“欧洲细作”和“幸运……那曲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