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很好,你全都记得。那当初揽镜自照时如嫩萼春芽的模样,想来也是没有忘怀了。”
洛九江本想给他一脚,然而看寒千岭难得这么高兴的样子,就实在不能舍得。他无奈叹了一声,一手扶住半个身子都压上来的寒千岭,另一手就有一下没一下地拽掉发梢上的红缎子。
“你故意这么说……唉,沉渊兄老实,怕现在还以为是他酒品不佳呢。我一会儿再去解释一下。”
“最好还是不要。”寒千岭抬起手来,把洛九江另一边肩头也按住。他尚没把下巴从洛九江肩头离开,声音却恢复了正经强调,“你知我为何要给你结上这一百多条发辫?”
洛九江一愣,静下心来听他高论。
“九江,”寒千岭终于拉开自己和洛九江的距离,他双手摁着洛九江两边肩膀,神色十分凝重,“是你醉得太厉害,把沉渊当成蝴蝶结打在了树上——他直到早晨醒来时,都还保持着那个状态。”
洛九江:“……”
“而且你在摘月亮的过程中,还误把他的眼睛当成明月,伸手碰了碰。你没见今日沉渊公子眨眼频率比往日多?异兽眼睛被人摸一摸也没有什么,只是他可能觉得眼睛干涩。”
洛九江:“……”
“现在,”寒千岭柔声道,“你还跟他说你的辫子是怎么回事吗?”
“……不说了。”洛九江默默摇头,过了一息,他又忍不住要问,“除此以外,我还干了些什么吗?”
一听这个问题,寒千岭的笑意更加深了三分。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得先进了帐子,解开衣服给你看看印子你才知道。”不知想到了什么,寒千岭的声音何止温和如春泉水,简直甜更甚三秋蜜,“九江,我真喜欢你喝醉。”
第151章三十六
封雪追了大半夜才带了小刃回来,甫一入营地,就正碰上了沉渊辞行前主动向寒千岭讨教一回。
关于寒千岭的神龙身份,洛九江向来是咬死不说的。他既不开口,公仪先生和他师父又没必要说,倒还真把有关寒千岭的真实身份的消息锁死在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
但蛟能化龙,两家本就有相近之处。沉渊向寒千岭讨教不为别的,正是也看出了寒千岭的一半跟脚——他倒没有那份想象力往神龙身上贴,只是觉得寒千岭也该是条蛟罢了。
年纪相近,种族又类似,沉渊再没见过这么适宜的对手,所以哪怕装着忘了自己是怎么系在树上于营地里晾了一晚上,也一定要和寒千岭切磋过再走。
面对洛九江的朋友,寒千岭极少会有冷脸。听了沉渊的约战要求,他也只是思索了一下,便十分彬彬有礼地询问道:“九江先前胜过沉渊公子那次,一共用了几招?”
沉渊不爱说话,拿手比了个“三十六”的数字给他。
寒千岭颔首,不急不缓道:“那我也是三十六招。”
“……”
听寒千岭这般讲,沉渊浓黑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起。寒千岭礼仪周全,态度客气,单看他的言行举止绝无半分毛病。然而结合他话里意思来看,这副谦和表现背后却是满溢的骄傲。
要把招数卡在某一次时恰好击败对手,就非要有远远凌驾于对方实力的自信不可。譬如一盘围棋或许能得高手贴目,但要是下棋前就先讲明要让对手输多少目,那就不止是高手能为,简直在做师长态了。
同为异种,骄傲和传承记忆一样,都是根植在血脉里的东西。沉渊虽沉默寡言,却不鼻孔朝天纯粹是因为他性格好,可不代表他被人这样指教也能忍。
破天荒地,他在毫无必要的情况下居然拿嘴说话。沉渊说:“好,寒宫主来试。要胜我,先赢我刀。”
停了一停,沉渊甚至还向封雪的方向转过脸来,淡声道:“招数要不满,你车轮战上来。”
封雪:“……”
何为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封雪这下子可算是见识了个彻底。天可怜见,她真的只是找到了小刃归营时顺便路过。
这位言语功能明显障碍,主谓宾前后混乱的蛟龙沉渊她了解不深,暂不评价,但寒千岭他怎么回事?
封雪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心想这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一晚上寒千岭招猫逗狗的?是一地不容二蛟除非一公一母的原因?他真这么不喜欢黑蛟吗?
面对沉渊的隐约敌意,寒千岭并不还嘴,只是微微一笑,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要知洛九江在神魂一道是个生手,赢过沉渊全凭现炒现卖和自行领悟。若是两人实地对战,洛九江一招裂穹窿用来,其实不必拖到三十六招之久。
而寒千岭对沉渊本来就有血脉压制不提,此时他们两个身在圣地,寒千岭甚至还有主场加成,从他踏入圣地开始,便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到圣山血脉相连的滋养。论道理他天时地利人和占尽,非要拖到三十六招才赢,并不是顾忌沉渊的面子,只是想和洛九江保持一致。
……即使只是用同样数字的招数击败同一个对手,也能让寒千岭感觉自己离九江更近。
——所以也怪不得寒千岭看不惯沉渊。从七岛至今,他和洛九江那么多朋友都尚能处得来,即使如封雪最后忍不住和他挑明了说话,两方也没有伤过和气。然而只有沉渊一个和洛九江做同出一辙的打扮,又有相近长相,两人若是并肩走在街上,准会被当成亲生兄弟。